最后一句惹起些许笑声。
霜荞此时起立,离开李旦,朝长宁一方的公主群举步,李旦则一脸陶醉神色,显然对符太的说话,听而不闻,心神不属。
李旦旁有人举手示意,引得符太望向他后,问道:“那三个私通外敌的北帮叛国贼,究竟是如何落网?”
哄闹声四起,至少有数百人齐声附和,欲知究竟。
长宁、安乐和一众韦氏族人等均露出不悦神色。
发话的是李旦的长子寿春郡王李成器,听到儿子说话,李旦方如梦初醒,返回现实。
西京乃政治无所不在之处,即使雅集说书仍无幸免,成为不同势力互相发难攻讦的场所,营造压迫对方的声势。
故此长宁叮咛在前,嘱他勿提有关北帮被俘者的事。
而三俘之事,恰为张仁愿说得最详尽的部分,好入田上渊以叛国大罪。
符太好整以暇的回应道:“这个要找别的人来问才成,鄙人当时正在狼山之巅,与老范和宇文剑士默默瞧着默啜挥军渡河,设营立寨。”
怎么答亦必然触及韦婆娘的禁忌,索性推个一干二净,顺势将听者的注意力,带得重回战事成败的关键上。
后方有人扬声问道:“范轻舟既无军职,郭大帅凭何说服他冒此奇险乔扮鹰爷,成默啜务求去之而后快的攻击目标?”
符太虽看不到谁在问,也猜到此人属老宗、老田一党,趁机问难,因不到丑神医避而不答。
人人屏息静气,候符太回答。
谁想过一场说书,说的是大家乐听的事,变得如此针锋相对,刺激紧张。一个应对失误,定有后患。
符太转身,压低声音,仍字字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内去。神秘兮兮的道:“说出来大家定不肯相信,范轻舟那家伙是主动加入,大帅犹豫时,这家伙差些儿声泪俱下的哀求大帅,皆因……皆因……哈哈!有绰号给你叫的,就是‘玩命郎’,哈!有哪个场合,比上战场更能玩命?”
全场爆起震湖哄笑,没人弄得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可肯定的,是他加以说书式的夸大,令说话生动起来。
符太道:“言归正传,在我们观察下,发现默啜号称的百万大军,不过三十万之众,而真正可摆上台面见人的,约十八万,其他的属从各地强征、强掳回来的兵奴。不过,不可不知者,是其中有两万为恶名昭著的金狼军,由突厥头号大将莫哥率领,旗下高手如云,仅是金狼军,足可横扫大草原,只曾在鹰爷手上吃过亏,除此之外,未尝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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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提供的数字,随意胡诌,信口开河,爱夸大便夸大,然简单易明,寥寥数语,道尽狼军实力,又突出了莫哥,为未来的叙述铺路搭桥。
符太口若悬河,显示他初试啼声的说书渐入佳境,颇得引人入胜之效。
龙鹰的心神转到李旦身上,台勒虚云的“请君入瓮”之计,首要须保着李旦,不让老宗扳倒他。对此台勒虚云有何妙策?
台勒虚云一方,缺乏的是像高力士般的一个人,可精确掌握李重俊发动兵变的时间。
多想无益,惟有继续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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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绕着木桌在亭子内踱步,道:“对方有何高手?最厉害者,当然是贴身保护默啜、继‘武尊’毕玄之后的新国师拓跋斛罗,此人在力战龙鹰和符太下,仍可全身而退,高明程度,可见一斑。”
众人为之咋舌,龙鹰乃中土公认的第一人,最辉煌的战绩,是于“神龙政变”前力压群雄,创下彪炳传奇,能与他平分秋色,已可令中土震惊,何况在龙鹰、符太两人连手下,仍可力保不失。
符太续道:“至于其他高手,随便找几个出来,例如爱穿着红披风的‘红翼鬼’参骨、‘铁额’乌薄格、‘三目狼人’纥钵吉胡、‘残狼’燕拔、‘硬杆子’武迷涣,还有仅次于莫哥的名帅如莫贺达千、默啜之弟咄悉匐,无不是踩踩脚可令大漠地动的可怕人物。”
符太以人为本,立即为模糊不清的战乱注入了人的血肉,添加色彩。
人人听得入迷,再没人敢扰乱符太的话文,免触众怒。
符太停下来,摊手道:“坦白说,战争的发展,牵涉面之广,不为人的主观意志左右,更受天时、地利诸般不测因素直接影响,瞬息万变,很多事须看老天爷的心意。我们唯一可做到的,是当致胜的契机出现时,握之在手,死都不放开,一层一层的剥下去,直至胜利果实现于手里。你奶奶的!我们这场仗就是这般赢回来的。”
六座平台逾千人,静至落针可闻,间有游鱼戏水的微响,在湖内此起彼落,际此星月之夜,说的是自太宗皇帝击垮东突厥的颉利大汗以来,最大一场败退塞外雄师的大捷,气氛诡奇至极。
符太一个人在湖央亭唱独脚戏,牵动的是每一个人的心。
此时的符太,完全投进了说书人的角色,欲罢不能,说的无须是真实的,至紧要精采过瘾。
符太又再在亭内踱步,悠然道:“我们三个人,在狼山之巅,傻瓜、呆子般轮流观敌,终于,机会来了。那时我们仍不晓得契机出现了,只知道这样待下去不是办法,又闷至差些儿吐白沫,没事也须找点事来做,何况对方形迹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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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读得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