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忖此女确不可小觑,难怪韦后阴沟里翻船,给贴身侍婢看通看透。懂鉴貌辨色,乃宫内下人唯一存活之法。
小敏儿似陷进又深又甜的梦境里,说着梦话,深情的道:“敏儿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在娘娘面前仍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侃侃而谈,人人听得入迷。自那天开始,敏儿不错过有关大人的任何消息。”
“大人去了又回来,在送敏儿前,武郡王频频来找娘娘说话,其中一次那个叫‘真师’的道人也来了,还故意安排他见敏儿,他们以为敏儿不知道,人家心里是明白的,很害怕。”
符太心中震骇,难以相信。难道李重润和永泰公主之死,有韦后和武三思牵涉其中?怎可能呢?人道虎毒不食儿,韦后竟参与害死亲子、亲女如此违背天理伦常之事?但想深一层,一天李重润在,又得各方鼎力支持,韦后夺权的难度势大增。
小敏儿续道:“大人拒绝娘娘后,娘娘气得七窍生烟,大骂你不识抬举。接着几天变得很暴躁,大骂我一顿,还赏了敏儿一记耳光。”
符太的心抽搐了一下,暗呼不妙,晓得自己纵未视小敏儿为自己的女人,至少当她是受他符太保护的人,故痛在心头,说不出话来。
小敏儿道:“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被她打。那记耳光刮醒了敏儿,使敏儿想到很多不敢想的事。”
符太吁一口气道:“想到什么呢?”
小敏儿再次坐直娇躯,平静的道:“大人于娘娘,最大的问题是令皇上健康好转,龙体平安。”
符太哑口无语。
龙鹰差些儿自赏一个耳光,这么简单的事,为何自己偏想不到,想歪了。
只要李显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的坏下去,权力水到渠成的逐渐落入韦后手里,是最理想的情况,也是台勒虚云所愿见的,一如女帝将高宗的皇权转移到手里情况的重演。韦后比之女帝,远有不如,待怨声四起时,杨清仁将以皇族的身份,兴起义之师,名正言顺荡平韦后的女祸,那时谁敢与之争锋。
符太想漏一点,韦后之害死亲儿,是因以小人之腹,度女帝之心,以为她有意将权力交与二张,但不争气的李显却无反女帝的意志和胆量。
韦后已错失一个机会,绝不容再次错失,且今次肯定万劫不复,故在武三思和洞玄子的煽动下,铤而走险,藉此苦计逼李显谋反。最毒妇人心,莫过于韦后。
至于真相是否如此,恐怕永不揭晓,因韦后、武三思会绝口不提。
这类可怕的事,想想已教人发指。
小敏儿像说着别人的事般,没任何激动的情绪,轻描淡写的道:“今次大人从南诏回来,娘娘知悉后,立即使人召敏儿和另一姊妹到繁花殿去,并和敏儿私话,指若敏儿不能令大人留下敏儿,就将敏儿送到宫外去。幸好老天爷开眼,大人肯收留敏儿。”
符太欣赏着眼前美女,确是男人的天赐恩物,身段优美、姿容秀丽,特别是她可爱独特的小鸭嘴,总使她有种天真烂漫,予人永远入世未深的错觉,可是在她柔弱的外表下,却有颗能察知人间险恶之心,明白处境。
她不单骗倒韦后、武三思之辈,也骗倒自己,不相信她可透露有价値的秘密。
符太虚心问道:“娘娘这么将你赠我,是想监察我的一举一动吗?”
小敏儿淡淡道:“是其中一个作用。她一是收买大人,收买不了,就杀了你,大人爱尝百草,就当是再一次误服毒草便成。”
符太目瞪口呆的瞧着她,竟从她处听到如此毫不含糊的判断,很难相信耳朵。
小敏儿给他瞪得回复少女娇态,献上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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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到。
来的是既想到,也想不到的香霸。
坐下后,劈头道:“我嗅过了!”
龙鹰一头雾水的瞧着他。
香霸摇头叹道:“范爷做生意的手段,势不可挡,荣士甘拜下风,刚才与你共午膳的几个人,忽然成了京师炙手可热的大红人,范爷赠他们的无名香膏,也成了奇货可居,给争着来试,看可否嗅出由哪几种香料制成,本是要压制范爷,反义务为范爷宣扬,如此反客为主,谁人能及?”
龙鹰一时仍未从《实录》抽离,问道:“现在是哪个时辰?”
香霸道:“是酉时初。范爷在干什么?一副晨昏顚倒的模样。”
龙鹰失声道:“不过两个多时辰,竟传得沸沸扬扬,荣老板勿要夸大。”
香霸道:“不明白的是老弟你,西京就是这么的一个地方,人人自诩是用香的高手,岂有他们嗅不出是由哪种原香料制出来的合香,只要有一个人拿出这样的合香,一传十,十传百,立即轰传全城,何况是七个人,个个有头有脸,交游广阔。而不论多么不情愿,亦没法将老弟的无名香膏收起来,不予其他慕名者分享,只季承恩一个,已令长安的世家仕女起哄。”
龙鹰倒没预见“春梦”如此凌厉的效应,心内计数,韦温、季承恩、翟无念、京凉、褚允、石清流,加上陆石夫,确为七之数,香霸掌握得非常准确。
叹道:“荣老板消息灵通,其他人晓得福聚楼之会的来龙去脉吗?”
香霸道:“当然以为是老弟的面子够大,人人争相与你结交,故由韦大人牵头,设宴款待。第一个试嗅的是福聚楼的老板尉迟谆,竟嗅不出合香的玄虚,你若没赶着离开,就可目睹当时全楼哄动的热烈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