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秦老夫人本来还有些笑意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了。秦锦兰和秦舒兰姐妹一个是因为没有教好妹妹,一个是出言不逊,才被罚写大字百张的,陈自晴却是什么都没错,一样领罚又是为了什么?这祖孙三人一转念就齐齐看向了林秋禾,这不过是为她这个几日前还是卖身丫鬟的她鸣不平而已。「晴儿……」秦老夫人皱眉开口,「你这又是何苦呢?」「自来京城之后,我与锦兰姐姐和舒兰妹妹感情一直很好,眼见她们如此,我心中也是不好受的。」陈自晴说得语焉不详,并没有直接指出是见秦家姐妹对林秋禾不好才难受,不知道的人只当她是因为秦家姐妹受罚才难受的。这话说的漂亮,秦老夫人也无法,转而又看向了林秋禾,「秋禾,你向来是个懂事的,你说呢?」林秋禾抬头错愕地看了一眼秦老夫人,怎么着她先是莫名被人嘲讽了一通,如今还要让她再给那嘲讽的人说好话不成?她唇角勾起,笑着道:「我不过是秦府的客人,身份尴尬怎么敢随意插嘴老夫人教养孙女的事情呢。」一句话就给推得干干净净。秦老夫人皱眉,正想说什么外面的小丫头就进来道:「三爷让人通传一声,说是张御医府上的齐公子过来接林姑娘过去。」林秋禾闻言顺势就屈膝行礼,道:「秋禾先行告退了。」说着就退了出去,陈自晴也连忙道:「我去送送她。」说着也跟着林秋禾出去。两个人出了安和园,林秋禾才道:「其实你不必为了我与秦家弄僵的。」秦家怎么说也是陈自晴的外家,秦老夫人对她也是关爱。陈自晴笑了下,「我并没有弄僵啊。」她说着轻轻地推了林秋禾一把,道:「你不必担心我,过会儿我就和她们约好一起写大字。」她话并没有说得明白,依照秦舒兰的性子只怕是不懂的。至于秦锦兰,年长两岁就算是听了出来只怕也不会告诉秦舒兰的。是以陈自晴并不十分担心。且在她心中,她们对待林秋禾的态度让她想到了自身,两个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如今秦老夫人在所有人看似对她都很亲切,可是若是外祖母不在了,这秦府上下看她是不是也如同看林秋禾一样,觉得她是那打秋风的穷亲戚?由人及己,陈自晴送了林秋禾离开,正准备回安和园于秦老夫人说话去就遇到了过去回话的秦大太太章氏。「大舅母好。」她笑着行礼,章氏点头,道:「好好,晴儿今日起色看着还好。」陈自晴点了下头,见秦锦兰和秦舒兰都不在就与秦老夫人道:「外祖母与大舅妈说话,我就找锦兰姐姐一起写大字去。」秦老夫人见她笑容不似作假又觉得之前的事情是否是自己多想了,点头示意她回去这才转头继续跟章氏说话。陈自晴带着秋归去了秦锦兰的院子中,秦锦兰身边的丫鬟红杏连忙进去通传,青李则请了她进去。不一会儿秦锦兰就出来,见着陈自晴端坐在一旁就道:「我还道你与我和舒兰生气了呢。」「怎么会呢?」陈自晴笑着起身,「大姐可是笑话我不成?我傻乎乎地想着舒兰是为了我身边的秋禾才被外祖母给罚了,这才想跟你们一起写大字的。怎么大姐还说我跟你们生气了?」秦锦兰扬眉,「难不成你这番作态不是为了给林秋禾撑腰吗?」「她总归是从我身边出去的人,若是我这个昔日的主子连她都护不住,那不是太过于无能了。」陈自晴过去拉住了秦锦兰的手,轻轻地摇着道:「我知道大姐和二妹觉得秋禾本是出身卑微的丫鬟,可是当年若不是我爹对她父母有救命的恩情,只凭着她爹张御医同门师弟的名头,难道还真会卖身为奴不成?她一家皆是重情重义的人,她待我又一向贴心且忠心,又是为了我才留在府上的。」说到这里,姐妹两人一起坐下,陈自晴才又道:「大姐应当明白,若不是她记得父亲的承诺和我陈家对她林家的恩情,那日就此拿了身契去张御医府上,怎么也比客居在秦府要自在不是?我自然知道二妹是有口无心,然而若真让她这么被二妹奚落,袖手旁观,大姐可还看的起我?」陈自晴说话徐徐道来,语气又轻柔缓和,秦锦兰本来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后面也慢慢思索了起来,半响才道:「舒兰虽然只比你小上两个月,却不如你看事情透彻。」她说着轻轻地拍了下陈自晴的手,「放心,我私下会好好说她的,不会让她再难为秋禾。」陈自晴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我还是给她绣个荷包赔罪好了。」两个人笑了起来,又说了一会儿秦锦兰就让人收拾了书桌两个人一起开始写大字,不时闲聊两句之前的隔阂就不见了踪影。林秋禾这边坐了将近三刻钟的马车才到了张府,马车直接从偏门进去,到了后院才停下。她下车就有两个长相普通的丫鬟过来带路,等到了正院就见张章正在院子中动作缓慢地练五禽戏。这五禽戏林秋禾前世也跟着爷爷学过,虽然与张章所练的还有些不同,却也能够看出一些影子来。她停下脚步,示意两个丫鬟不要出声就安静地等在一侧。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张章这才缓慢收势站好。转头看向了站在一侧的秋禾,他淡淡道:「来了?」「师伯好。」林秋禾抿了下唇,上前两步行礼,张章点了下头,接过一旁齐林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额头的汗,道:「你们跟我进书房来吧。」书房是齐林收拾好的,上面一个桌子,而下面并排两个桌子是他和林秋禾所用的。这样张章讲解医术他们做笔记都方便一些。三人坐定,张章还没张口只是看着一旁的笔墨纸砚就皱起了眉头。「你,可识字,可会写字?」「师妹认得字的!」齐林在一旁抢先回答,「之前我还送去了两本书,师父忘记了?」「我读书不多,不过识字,只是写的不大好看。」林秋禾说,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试了下选了个合适的写了几个字给张章看。这也是她自小就跟着爷爷学习的,字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不是很好看,不过横平竖直也算得上端正。张章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了林秋禾一些她所看的那两本医术上的要点,见林秋禾有些答得顺利,有些却摇头说还没有看到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你针灸不错,想来穴位都是记得清楚的,当初看你下针所用的力度恰到好处,估计诊脉也是可以的。」张章对着林秋禾点头,「所差也就是药方和各种药物的药性常识上。那本《草本概论》及《草堂方》你回去继续看,多要看多背,每次来这里我都会检查你的进度。若是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林秋禾虽然对张章心怀疑虑,听他这么说却也认真地点头。张章这才讲了一些之前所提问到的那些知识的要点。中医向来博大精深,就算是林秋禾前世的爷爷也常常感叹,正是因为国人对中医的误解和偏见,导致很多良方和知识在传承的过程中丢失。林秋禾大学学的虽然以医学有关,却不是正统的中医,因此除了一手把脉和下针的本事之外,开方治病并不擅长。张章可谓是一语言中她的要害,林秋禾心中对他也有些敬畏,许多心中的不解就趁机一一问了。齐林跟在张章身边一年有余,如今正在努力记着人体的穴位,对于草药和药方这边的知识反而基础比林秋禾更加牢靠一些,偶尔也能插上两句话。师徒师侄三人对于医术都有种狂热的执着,教学、学习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府中的丫鬟深知张章的性格只守在门外也不敢提醒,直到林秋禾肚子突然发出轰鸣声,正在说话的她才猛然停顿了一下露出尴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