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语在屋里闻着浓浓的艾草味,只当不知道。邵源泊直抄到天交子时,才抄完了那一百遍女戒,急忙捧着,献宝般送到李燕语面前:“燕语,你看,我都抄好了!”李燕语接过那一叠纸,慢条斯理的放到面前,一页页翻看着,邵源泊不停的挠着身上各处蚊子包:“你放心,再没有下回了,我知道错了!”李燕语放下手里的纸,转头看了看邵源泊,抬手指着几上的那碗醋,邵源泊脸色一下子白起来,忙跳起来叫道:“不是说好抄一百遍女戒就不用喝这个了么?”“不是让你喝,那个,你抹到那些蚊子咬的包上,立时就能止痒,肿块很快也能消下去。”邵源泊长舒了一口气,半信半疑的沾了点醋抹到手背上,李燕语直起身子,找了块干净的棉帕子,沾了碗里的老陈醋,给邵源泊一一擦着蚊子包,邵源泊摊开手脚,任她把醋把身上抹,只要不让喝下去,抹就抹了。“噢?”邵源泊怔怔的有些意外:“路上,你不是说若是胡七那生意好,你也想凑银子添几分股吗?我还特意和胡七说了这事,你怎么倒拒了?”“这是我不好,没早跟你说。”李燕语站起来,坐到邵源泊身边,挨着他,语笑盈盈仿佛陪礼般说道:“那时候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你前儿不是说,想好好做点事情嘛,我想来想去,若是这样,咱们就得处处经心,时时留意,别让人有了心生疑虑的机会,也不好惹了众人的红眼,这银子,倒不好多赚。”李燕语顿了顿,看着邵源泊:“再说,你要做的是能吏,又不是那崖岸高峻的冷面清官,那些该有的常例孝敬也不必不拿,昨天我和老钱细算过了,这市舶使虽说官小,却是数得着的肥差,一年多的不占,就是那些常例银子,也有三万多两,老钱说,前任不是个精明的主儿,师爷也没请好,这里头浪费极大,他和老李、老姚细细理了这一个多月,若是理得顺了,还能多出一万多两银子,这些,足够咱们一家开销了。”邵源泊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李燕语,半晌才笑着说道:“这外头官场上里的关节,你这份通透明白,我算是服了,我还怕你一心要我做个名臣,劝我分文不取呢!”“这分文不取是好事,可若人人分文不取,光凭朝廷那点俸禄,那没有贴补的人家怎么过日子?别说养家糊口养师爷先生,就是自己吃饭也不够,真要是这样,那能做得起官的,岂不全是大富权贵人家子弟了?这更不好。”李燕语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邵源泊沉思着点了点头,李燕语伸手拉了拉邵源泊散开的衣领,慢慢叹了口气:“这事,只怕连皇上也没法子,你拿了这三四万两银子,就尽心尽职,造福一方,咱们只求问心无愧罢了。”邵源泊点了点头,揽着李燕语,低头看着她,担忧的问道:“这三四万两银子,够不够日常用度?”李燕语哭笑不得的看着邵源泊,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唉!你真是不知稼穑的公子哥儿,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哪里要得了三四万两?有个一万两就不知道多宽裕了!算上你应酬、人情往来,往京师家里送年节礼,一年两万两也足够了!”邵源泊理直气壮的摊着手:“有你呢,我管这些做什么?男主外女主内么!你别那么省,别累着自己,我看你这几天天天做那些针线,别累了,让常嬷嬷请几个针线人回来,你别做了,时候长了脖子疼!若是嫌这泉州府的绣娘不好,就打发人回京师买几个回来,要不我让胡七帮咱们挑几个?”“不用不用,那是阿盛的小衣服,好了,我以后不做了就是。”李燕语一边笑一边摇着头,邵源泊仿佛想起什么:“前儿我隐约听到常嬷嬷和你说人手不够?家里人也是太少了些,别的不说,我记得大姐姐当年在家的时候,一个姑娘家,一等的大丫头就有四个,后来出嫁时又新买了两个添上,你看看你,身边统共就七个丫头!”“八个!”李燕语忙纠正道,邵源泊大笑不已:“七个!那个也能算?傻得连阿盛如今都把她骗的团团转!还有两个丫头”邵源泊瞄着李燕语的脸色,舌头打着转:“虽说不中看,可中用,极中用,都中用,就是太少了,依常例,咱们府里的少奶奶身边配四个一等丫头,六个二等,十一二个三等丫头,还有十几个往来役使的粗使丫头,虽说在外头,也不能节俭太过,明天我跟常嬷嬷说,多添几个丫头进来。”李燕语笑着没有接话,邵源泊算了算:“照你这么说,咱们一年也能有万把几千两的余钱,余下来的银子,都入到你嫁妆册子里去,就算我还银子了。”李燕语高挑着眉梢,看着邵源泊,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入了嫁妆册子,可就是我的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