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叫了三声,车里半点动静也无。城防营现在对谢慈可没有那么客气了,直接把刀掀车帘,却见里面空无一人。报信的城防营官兵纵马横穿华阳大道。却在春耕茶亭外走不动了。哪里太拥挤了,一打听,才知季首辅重新开坛讲学,报信的官兵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冲撞当世鸿儒季先生和这帮学生,只能绕着走。可不成想,在人群众,学生们人人都在捧着一沓抄本静读。官兵实在忍不住好奇,客气地拍了一位学生,打听了一嘴。学生十分大方的分他一办,一起看。官兵是识字的,他们无非就是欺负皇上无兵可用。论那城防营的魏提督从前也是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未曾料到有一天会毅然决然的逼宫。霍春雷说:“老魏那个人是当年在蜀中剿匪靠着战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耿直能吃苦,就是在当了京官之后,放纵自己染上了一些小毛病,好色,好赌,偶尔贪点钱。若不是逼到绝路,也不会干这样的事。”谢慈:“哦?是谁把他逼上绝路的?我吗?”霍春雷道:“以你的身份,你都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你怎么会不懂?孔孟那般的高风亮节,举世能有几人?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旁人毫无瑕疵?浑浊之人才是多数,你要断了他们的生路,他们自然会拧成一股回头反咬你。”谢慈斜斜地靠在窗上,说:“但我不怕死,他们呢?”他说:“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霍指挥使,我考你几个问题。”霍春雷:“请。”谢慈问道:“你知道南秦的水师现在是何等雄威吗?你知道疆外北鄂十几年来,侵吞了多少部落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大燕朝的都城至今仍歌舞升平吗?”霍春雷沉默。谢慈望着他,说:“因为啊——南秦皇宫里有位出身我朝的皇妃,异国他乡,孤立无援,却一直带着儿子在坚守那张摇摇欲坠的盟约。北疆宣定侯荆韬的部下几十年来扎根在那荒原雪山中,有家不能回,有妻不得见,一年三百余日,战争摩擦却上千余场。霍指挥使,你觉得如今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呢?”都是不敢往深处细想的问题。谢慈残忍的一语道破:“南秦的皇妃和皇子势单力薄,随时都会丧命在权利的追逐碾压之下,荆韬年近花甲,身上旧伤无数,新伤不断,北疆苦寒,军饷短缺,医药用金子都难买,他还能撑几年?”一个妇孺,一个老兵,于艰难之处苦苦支撑,而燕京的朝廷命官却正为了吃喝嫖赌那些事儿逼宫。谢慈:“霍指挥使,你觉得我们还有徐徐图之的机会吗?”春耕茶亭。燕京城内上百名贪官污吏的罪证在学生们的手里争相传阅。都是栾深根据芙蕖从赌坊中带出来的名单,通过各种明察暗访的手段,以及从吏部和礼部那些落马官员口中审问的情报,几个月日夜不休整理成册,其比谢慈手中的那份还要详细。季博远拿到手中之后,命全府上下的家眷奴仆连夜誊抄,甚至府中六岁刚启蒙的孩童都拿起了笔,才累计了上百份于今日传阅在学生的手中。燕京城乌云盖顶,若说还有什么是干净的,热烈的,估计也只有这帮稚气未脱,志气初成的学生了。一辆马车没有随护,独自走过空荡荡的华阳大道,来到了宫门前。城防营侍卫拔出了刀。栾深从车里下来,站在了宫城外,与身披玄甲的他们无言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