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梅脑袋昏昏沉沉,眼皮跟被千斤顶压着似的,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周身湿湿的,凉凉的,如同被浸泡在沼泽地一般,动弹不得。突然,她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压住她的双唇,猛地灌进来一股暖暖的热气。
过了几秒,那热气停止,柔软的东西也离开她的唇瓣,缓了一会儿,那东西又贴了上来,持续方才的动作……就在此时,向梅张开了双眼,与伏在她身上的那个人四目相对。这个男人,不,以她的年纪来说,这张年轻的脸顶多算个男孩儿。
凝视着那黝黑的双眸,向梅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一双虎目私寒星,两条剑眉如刷漆”。这种既尴尬又暧昧的时刻,向梅也不会傻的觉得眼前的男孩儿在吃她豆腐,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衣服传来刺骨的寒意,虽然烈日当空,可她还是不住的打着寒颤。再者,男孩儿眸子里干净清澈,没有混杂着那些一度令她作呕的欲。念。而他,还有一些些面熟……
没想到她就这么睁开眼,而且眼神就这么赤果果的盯着他瞧,付晨也愣住了。本来是要去花房看苗的,途中却听到叫喊声,说是有人落水了。这片地他每天都要来回的走几次,所以知道不远处有个水塘,虽然不大,可深得很。正值中午,在田里劳作的人大都回家吃饭去了,田埂上人迹寥寥,就只是那些孩子惊慌的声音,付晨也没敢耽误,拔腿就朝着声音的来源地跑。
刚到水塘边,他就看到几个小男孩脸色惨白的站在水塘边,看着塘子里扑通扑通的小女孩不知所措。这一看可了不得,水中那女孩儿不是隔壁家那丫头吗?没有多想的时间,付晨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往女孩儿身边游去,岸上的人也个个屏住呼吸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祈祷着……
人救上来之后,付晨立即给她做急救,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以前大一时他参加过登山社,学过一些基本的急救和野外求生的技能,虽然时隔久远,动作略显生疏,可流程他却记得很清楚,她刚呛出几口水,正给她做人工呼吸,她就醒了,还真不是时候呢。
见小丫头先是睁大眼看着自己,眼里没有一丝惊慌,后又皱着眉头打量自己,似是在思虑什么,付晨也逐渐回神,支起身子,抹了抹脸上的水:“小丫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向梅被求活过来,原先站在远处的那几个小男孩都围拢了过来,直愣愣的看着她,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以前他们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直到向梅坐起来,他们都不太敢说话,只是沉默的在一旁看着。
“小丫头?”向梅坐起来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满是疑问,视线撇到一旁的人,她脑子霎时间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心几乎要停止跳动。
旁边的三个男孩儿都是她儿时的玩伴,可她不是都三十多、奔四十了,怎么他们还都是儿时的样子?她也记起刚刚给她做人工呼吸的人,是邻居家的大哥哥……等等,她的身体为什么变小了?落水?那不是她十岁时发生的事情吗?
还记得十岁那年,她和人在水塘边玩,不慎落水,从此她变对水塘、水池类的地方有了恐惧,绝不踏足半步。可大学时,为了融入那样的环境,要强的她克服恐惧,硬生生学会了游泳。十岁,她怎么会回到十岁……
甩了甩脑袋,向梅慢慢回忆昏迷前的事情……
那是一个和现在一样炙热的天,手心里捏着一张支票,向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游走,这张纸是压垮她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完全体会到瞬间从云间掉落到地狱是什么感觉。
没有了男人,她便没有了金钱的来源,这意味着她失去了一切。她拿什么去偿还那些巨额欠款,拿什么塞住她毒瘾的窟窿,拿什么去填补挥霍惯了的性子,她想不到……再继续找下一个男人吗?可她的名声已经臭的不能再臭,有谁敢碰她?谁敢碰她这犹如毒瘤般残花败柳的女人?
脑子里满净是这些事时,她恍惚看到对面马路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拔脚就往斑马线上走去,突然,伴着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向梅侧头看到一辆小货车迎面撞来,此后,她便没了知觉……
想到自己出了车祸,向梅第一想法是自己如果没死,那么现在应该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怎么会突然回到十岁那年?灼热的日头照在她脸上,令她觉得十分真实,全然不像是梦境。
还有刚刚那个吻,她至今都能感觉到那片柔软停驻在她唇瓣上柔软的感觉,抚着双唇,向梅突地惊呼:“我的初吻?”如果这一切不是梦,那便是她重生了?
可能是前世的生活太过糜烂,而得知重生后的她,更加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再次沦为工具。重生,意味着她的人生可以重来一回,她可以重新选择,一切,一切都不同了,现在的她,还是小时候那个纯真的自己,没有半点被污染的自己,甚至是又野又疯癫的自己。想着想着,向梅又入神了,嘴角扬起抑制不住的笑意,傻傻的很可爱。
听着她咋呼,旁边的付晨噗哧一笑,双颊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盯着她瞧了半响,才道:“小丫头,能不能站起来,我送你去卫生院看看。”他以前直觉得隔壁家的那个小丫头活泼开朗,甚至算得上疯疯癫癫,成天跟男孩子打成一片,殊不知她还有这种呆呆傻傻的时候。落水第一件事不是着急着小命,反而是喊着初吻丢了,弄得他都觉得刚刚占了她便宜似的。
听到付晨的询问,向梅猛的摇摇头,波浪鼓似的:“不去医院。”
这都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一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她的脑海里就充斥着爸爸的棍棒教育。妈妈早逝,爸爸一个人撑着整个家,她下面还有个弟弟,叫向飞,他俩是龙凤胎,弟弟比她晚出生一分钟。都说龙凤胎的性子天差地别,可她和向飞两人的性子确是一模一样,调皮捣蛋,啥事儿都干得出。然而她性子还倔的很,属于一条道走到黑的那种。
妈妈走后,爸爸一直没有再娶,一个大男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其中艰辛可想而知。爸爸文化程度不高,为了生计平日里也很忙碌,家里有两个逮着机会就捣蛋的熊孩子,他也不讲理,每每姐弟两一犯错,就是一顿竹笋炒肉丝。这一点上,向梅对爸爸还是挺服的,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会对弟弟偏心,可她也因此受了很多罪,毕竟女孩子还是不如男孩子耐打。
落水这事儿肯定不能让爸爸知道,不然又是一顿揍。唉,其实想想这么些年来,她都没再见过爸爸和弟弟一面,霎时还有些怀念爸爸那竹鞭。狠狠打一顿也好,毕竟上辈子,她是那么的不孝……
暗自笑了笑,付晨瞧着她脸上表露无遗的神态,也明白小丫头心里那想法,身为邻居,他对向叔管教孩子的手段自然的一清二楚,为了让她心安,便道:“向叔去市里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这*的一身再不换下来,该感冒了,我送你回家。”
向梅抬起头,看着有些陌生的邻居家大男孩儿,思虑了半响,便点点头。
付晨也注意到她的变化,摸了摸她的头顶的湿发,在心里笑道:真是个敏感早熟的小丫头。
同小伙伴们告别后,向梅屁颠屁颠的跟在付晨身后,直到走远后,向梅才撒娇似的拉着付晨的手:“晨哥哥,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好在,她还隐约记得他的名字,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听到这声晨哥哥,付晨挑了挑眉侧头道:“什么事儿,你说。”
“今天的事情,能别告诉我爸爸吗?”向梅打商量道,最后不忘加一句:“我怕爸爸担心。”她知道那几个小伙伴,他们都是胆小怕事的人,毕竟年纪不大,他们也有一定的责任,这种事情不会四处说。可付晨的性子,她摸不准……最后这句话她是出自真心的,她希望这辈子做个好女儿,让爸爸少操一些心。
笑了笑,付晨停下脚步,目光闪闪:“真的是怕向叔担心?”
被他这么一反问,向梅小小不爽起来。她以前小时候和这个邻居哥哥的交流并不多,不算熟悉,顶多是碰上了打声招呼,现在她才发现这个男人这么难应付。叹了口气,向梅相似下定什么决心:“晨哥哥,就当我刚刚从没说过话。”
在大人眼里,落水快死掉,确实是件大事,不该瞒着家里,又怎么会替自己遮掩。被打就被打,虽然疼,可能让她心安,她欠爸爸和弟弟的太多,一顿打算什么,把她打死也不为过。想清楚了,下定决心,她也没那么多顾虑的,撇开付晨就往家里方向走。
付晨眯起眼,视线追寻着前方小丫头的身影,眼里的笑意也愈发深沉。任性、现实。这丫头,可真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