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小二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个挺着个官僚主义大肚腩的看似掌柜的中年胖男,我心里一阵哀叹:英明神武的美丽皇上啊,您就原谅我吧,我要拿那堪比官印的玉牌应应急了。闭闭眼,狠狠心,右手正待探入怀中,突然“咯”的一声,我睁眼看到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元宝正在我身前的桌上对我微笑。呃?难道掌柜的识破了我的身份,不但不要我买单,还拿一锭金元宝来行贿?可这行贿的数目也太少了吧,再说人家第一天当官呢,总不好意思第一天就开始贪吧。不管了,先拿上,然后回云府,取个双倍的银子送回来,也不枉党和国家十多年来的辛勤教育了。虽然这行贿没诚意,但我还是要感谢一下掌柜的,我一手抄起桌上的金元宝,决定回报他一个特灿烂特真诚特感激的笑容。抬头,笑容僵在脸上,那……那个,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穆清林大将军嘛。“穆……穆……”我又结巴了,哎,自从来到这里,我那灵巧的嘴就会时不时的结巴一下。眼前之人,足足比我高了近一个头,身材让人很有安全感,又不嫌魁梧,一袭青灰色长袍,比起大殿里瞄到的侧面,这正面形象似乎更英俊潇洒,堂堂武将,浑身上下居然泛着风流倜傥的味道,实在有些让人意外。我离他仅有两米之远,只觉得周围被一股温暖而坚定的男子气息包围。这小子,才二十出头吧,再过几年,这种气息估计就会让人有强大的压迫感了吧。他盯着我,站着不动,听着我结结巴巴的也不说话,一脸的面无表情。“清……清林兄”大厅广众之下,他又脱了官服,我总不能叫他大将军吧,怪人,也不吱个声,好象我们是两个陌生人一样,“那个金元宝是你的?”他点点头,表情高深莫测,似在思考着什么,却又让人猜不透。哼,果然是一起长大的,跟那美人皇帝一个德性。不过算了,有银子买单脱离现在的困境便好。我朝他讨好的一笑:“这个,是给我的吧?”555,我真的碰到贵人了,同僚之间的革命情谊,真是太感人了。我转身把拿着金元宝的手递到小二面前,摊开了手掌,示意小二买单。“那个,不是给你的。”小二伸过来拿金元宝的手楞在了半空。“啊?”我的下巴差点脱臼,不是吧,大哥,整人也不是这样整的,太不厚道了,毕竟咱们以后是要常常碰面的,到时候你不会难为情么?“那个,是借给你的。”我差点晕倒。书里面碰到这样的遭遇,对方不是都很酷的扔了银子就走人,而处在我位子的那个哭爹喊娘的要追着跟着跑着留地址留电话说是要送回银子的嘛,怎么到我这里就全变了,而且我本来也没想白拿你银子嘛,真是的。我想我刚刚的表情肯定很精彩,不然刚刚还木头一样的人怎么会咧嘴微笑,而且有越笑越大的嫌疑。直到走出邀月楼的大门,那家伙还是一脸的坏笑。天哪,我几乎可以肯定,平时磊落的阳刚型男人——龙曜国一品大将军定是个大闷骚,肚子里全是九曲十八弯的小肠子。什么人哪,全被骗了,每个人都以为他沉着冷静正直阳刚,怎么我看着有点像痞子。“穆清林,你笑够了没?”我止步,回身朝他大吼。俺们的官阶一样,虽然我是新来的,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既然你都敢这样耍我取笑我了,我还对你客气干嘛。就算你笑起来整个人突然从成熟男人变回了阳光少年,深得我的喜爱,但不表示我就原谅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了。看你那样子,肯定从我踏入邀月楼就已经看到我了。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边笑边看了下四周,然后喘着气盯着我,两只眼睛又黑又亮:“云相,要不我送你回府吧。”天哪,张德怎么会说他成熟稳重精明能干的?瞧他笑的那淫荡样,龙曜国居然还指望他上场打仗,真是太不幸了,看来那国色天香的皇帝看人不怎么准嘛。“哼,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哎,翠儿,你家小姐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你还是没出现。那我只能先回府了,你呆会儿自己回去吧。少了翠儿的一扶,我爬上马车的那姿势,还真有点狼狈。我可以想象穆清林跟在我后面偷笑的样子,这冷血的动物,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也没有。好不容易上车,坐定,回头看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的马车,人家穆同学轻轻一跃就上来了,一眨眼便在我对面坐下。我懒得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万分肯定龙曜国官员的马车是统一定做的。穆大将军的马车与我早上乘的那辆,唯一的区别便是帘子与地毯都是石青色绣麒麟,而我的是紫色绣仙鹤,这是我们朝服的颜色与图案。其实我是第一天认识穆清林,我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样的,或者他的本性是如何的。我只知我对面坐的这个穆清林,似乎和别人口中的很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我无从考究。他总不会和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吧,貌似他近期没生病请假啥的啊。“云相今天似乎很不一样啊!”不同于龙翔煜的那种凌厉,穆清林探究的目光有丝兴趣盎然。“啊?”我还真真吓了一大跳。难道我今天的表现很反常么?难道我的演技这么差?难道大家都开始怀疑我了?难道穆清林以前和云风认识?许是我的反应太过于强烈,穆清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以前在崇文殿碰到过云相几次,那时候的云相不苟言笑,还以为是个严肃古板的人。万没想到云相不仅不严肃不古板,而且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的……呃,与众不同。”我脸唰的一下子全红了。果然,刚才在邀月楼里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尽入他眼底了。这下丢人丢大了,俺的光辉形象啊,全毁了。可是先不顾吃相不吃相的,他刚刚说什么?以前?不拘言笑?是这样的么?怪不得刚刚皇上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我的性子突然转变了。可是云府居然没人告诉我,也没人提醒我一下,过份啊。我狠狠地瞪了穆清林一眼,心中虽忿忿的,但语气却分外轻柔:“前段时间卧病在床,突然醒悟,人生苦短又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你我皆是红尘俗人,与其为难别人逼迫自己,何不放开心怀享受生活每一天呢。”对面的人明显楞了一下,而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不理他,继续发挥,声音更加缈缥,眼神非常投入的沾染了伤感与哀怨:“我以前冷淡,那是因为对自己要求太高,什么事总想做到最好,殊不知这样只是作茧自缚,反而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要瞎掰,我在行,要博人同情,我更在行。只是现在女扮男装,生生地不能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不然效果更好,可惜了,“其实不仅是自己给的压力,身边的人与事,周围的一切,都给了我无形的压力。我非出身世家,最初官也是捐的,为人处事亦尚不成熟。蒙皇上错爱,担宰相之职,其实内心诚惶诚恐,总想着有一番作为,以报皇上知遇之恩,更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向世人证明皇上并没看错人。此种情形,心下总似有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以致前几日在书房晕倒。养病期间,幸得一高人开导,方明白,身体乃为国效力之根本,而宠辱不惊得失不计乃成大事者必备之心态。”家规口若悬河的讲了一大通,差点连自己也感动了。而坐在对面的穆清林,只紧紧地盯着我,一双黑眸由暗至亮,归于深邃,又似乎隐隐有火焰在深处跳动。“呵呵。”我故作尴尬的笑笑,继续煽情,“此番心境,从未与人说。今日不知怎地,竟一气说了出来,倒让清林兄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