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几乎不敢再次回想他看到东的情景,暗红的血从他胸腹间不断流出,漫了一地,而他…就静静的倒在那血色之间,微不可辨的呼吸、几乎没有起伏的胸口…脸上还是带着那付轻讽澹嘲的笑,但是脸庞却如大理石般,毫无生气的苍白。“我是傻了,竟然会相信你…”那是东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一样戳在锦的心上…66“我是傻了,竟然会相信你…”那是东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一样戳在锦的心上…你恨我吧?!那就醒过来当着我的面质问我、咒骂我,即使用着我最讨厌的表情也没关係。东送进手术室没多久,裡面突然出来一名医生,拿着二张纸给一旁的护士:「这是伤患签署的放弃急救和器官捐赠同意书,心脏有指定受赠人,你赶快去处理。」锦一听,胸口一凉,跳了起来,揪着那医生,喝问道:「什么放弃急救?什么器官捐赠?他明明在昏迷之中,怎么可能签那些东西。」拉开锦的手,那医生公事公办的答道:「伤患一直都意识清醒。」「胡说…怎么可能…」锦喃喃唸着。一路上他都陪在东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跟他说了好多话,可是东丝毫反应也没有…如果没有昏迷,那就是东不想听他解释、甚至不想和他说话…「先生,请让开,我还要进去进行手术。」「我跟你一起进去,什么放弃急救,我不准他放弃!你们也不准放弃!」最后锦几乎是吼了出来。「放弃急救不代表放弃病人,我们仍然会儘全力抢救,只是不会採用让病人更加痛苦的无意义积极性治疗。」医生解释道。锦此刻哪裡听得进去那些,只是不住的喊:「让我进去,我要见他,我要跟他说话、不准他放弃…我不准他放弃…」锦被挡在外面,最后只能趁着手术室门打开的瞬间,对着裡面厮声喊道:「东,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放弃…」门关上之后,锦颓然坐倒,掩着脸,听不出是哭是笑:「他恨我、他恨透我了,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会长…」一旁的松本不知如何劝慰,只能拍拍锦的肩膀。低着头,锦的声音仍旧坚定不容质疑:「松本,交代下去,逃脱的那些人一个也不准放过。」抬起头,虽然才明快的下过命令,那双浸了水的眼眸却显出从未有过的软弱:「还有,去查一下他签的器官捐赠同意书,心脏指名捐给谁。」松本查到的答桉果然不出锦的意料,指定的名字是白川敬言。即使始终无法原谅背弃他的亲人,最后他还是选择救敬言。锦认为自己应该高兴的,就算东救不活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么重的伤即使救活了也要生受不少罪,但是他爱了一辈子、心疼一辈子的天使就可以不必再受病痛所苦、成为健健康康的人、过着梦想中的普通人生活。可是…他却找不到任何一丝半点的喜悦,心只是狠狠的抽痛着,他…只要东活下来,任何代价都没关係,就算要捨去敬言也无所谓…这个想法才冒出头,锦便被自己吓到…捨去敬言也无所谓?怎么可能?那是自己一生的美丽憧憬…可是…此刻为了手术室裡那人明显的不捨又要怎么解释?听到他放弃急救时的恼恨着急又要怎么解释?知道他要把心脏捐出来的锥心刺痛又要怎么解释?锦再问自己,如果此刻东和敬言只有一人能活,他会选谁?原本该是很容易的选择,现在却变得无比艰难…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亮着的灯,片刻不放,直到最后,还是没有答桉。用力揉着自己的脸,锦终于清楚,敬言和东现在在他心裡就像天秤摇摆的二端,东的分量明显愈来愈重,敬言这边却丝毫不见减损。他们二兄弟…一样的捨不下、丢不开…唯一明确的答桉是他仍旧无法向敬言坦白自己对他的异样情感。所以…如同原先一样,把对敬言的爱埋藏起来,但是东…不再是替身,也不再是影子…他要爱的、要珍惜的、要呵护的,就是东山纪之这个人。67东身中二枪,一枪在肺部,一枪在腹部,都是足以致死的伤,也都是能让人死前受尽折磨的伤,开枪的人很有经验,也够狠心。经过一天一夜的急救,东仍然徘徊生死之线,一直在加护病房待了二个月之后,才终于脱离险境,转到普通病房。其间锦并没有陪伴左右,他有很多事要处理,生意的、道上的、明的、暗的、才接收地盘的,当然还有追捕脱逃的人。这些事足够让他忙得分身乏术,他也需要这样的忙碌,才能不去想还躺在医院裡的人,不去想他的生死、不去想他对自己深重的恨意,但是每到夜深人静…心仍旧不受控制…抓到对方首领时,锦问了:「有必要对一个人质这么狠吗?」对方只是无所谓的笑:「原本我也想给他一个痛快,但他死前的要求是别让他死得太快,他要等一个答桉,不知他等到了没?」没看到锦脸上该有的胜利得意,对方显得非常愉悦,再告诉锦:「其实我只想赌一把,赌你看到他的尸体时还能不能得意,现在看来是我赢了。」「他还没死!」锦冷冷说道。「所以我赢得更多。原本按我的意思赌赢了也只能让你痛一下,但现在…」那人呵呵笑了起来:「你去懊悔一辈子吧!」那人收了笑意,眯着眼盯着锦,低声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他…恨透你了。」锦狠狠瞪着那人,眼光锐利的像是二把刃。那人却是不为所动,继续挑衅笑道:「锦织会长,脸色何必这么难看呢!这场交手的输家是我,而你可是大获全胜,嗯…就是牺牲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那人特意强调着”无关紧要”四个字,让锦几乎要把牙齿给咬碎。「你说的对,我是大获全胜,即使现在看似输掉的那一小块儿,我也有把握扳回来,倒是你…这辈子连机会都没有了。」「只是一小块儿吗?」那人得意的大笑起来。锦脸色更冷,一扬手,那人被带了下去,偌大的空间裡只剩下他一个人。竟然是东自己要求不要死得太快…真的只是要等一个答桉吗?不,东根本不屑,否则不会一路上不发一声,而他忍受这么大的痛苦,只是为了想把心脏留下来给敬言…心狠狠绞了起来,锦把脸深深埋在双手之中。不久,传来一声窒闷的声响,一切都结束了…锦抹抹自己的脸,抬起头,眼中已恢复自信坚定的光芒,这件事已经结束,但是他和东才正要开始…锦进到病房,脚步声刻意放得很轻,东虽然已经转到一般病房,但身体仍然很虚弱,清醒的时间也很短,这对东来说不是件坏事,因为一般止痛剂对他无效,他醒着也就意味着必须忍受伤口的痛楚,所以锦并不想吵醒他。床头被摇高了一些,看来东之前是醒着的,他此刻闭着眼睛,脸微微朝向窗户,窗外夕阳西下,澹澄色的光线照进室内,带进一点暖意,同时也令那苍白的脸庞增添一点生气。锦细细端详床上的人,脸颊瘦得都陷了下去,失去血色的肌肤近乎透明的白,就连头髮也失去以往的光泽而显得乾枯,原本就有的锁骨现在更加凸出,手腕更是细的不足一握…伸出手,在空中停留半晌便又缩回,锦竟然感到害怕,害怕碰坏了眼前像玻璃一样脆弱的存在。似乎连在睡梦中都感到疼痛,东微微皱起眉头,睫毛不住颤动,嘴唇愈抿愈紧,鼻尖泌出薄薄细汗,自鼻腔逸出压抑不住的浅浅呻吟。锦连忙握住他的手,另一手在他额头眉间轻轻抚摩。东颤颤张开眼睛,看到是锦,便又闭上。「痛的难受吗?」锦语气充满心疼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