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邻里关系虽不至于太好,但猛然一见她这样悲惨,孟桂兰心里也特别不好受,眼睛也酸了。“阿远……”迟艳梅紧紧抓着她手腕,眼泪沾湿了病床雪白的枕头。孟桂兰心里也急,但知道她说的陆远,“陆远怎么了,你要说什么。”“小……隐……和阿远……你”迟艳梅死死抓着她手腕,挣扎着要起来的样子。“你是说小隐和陆远吗?”孟桂兰很疑惑,说出来后,脑子一瞬明了了,孟桂兰呆呆的,“……他们。”那一瞬间,孟桂兰脑袋都是空茫的。她女儿和陆远?怎么可能呢?迟艳梅嘴角都是鲜血,止也止不住地流,苍白的脸上都是祈求,“求你让他们……在……在一起。另外,我想见见小隐。”她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昏迷,被拉到急救室抢救。孟桂兰背靠着墙壁,双腿无力,迟剑锋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把迟隐喊回来。”“不能去。”她拽住丈夫胳膊,“你想让咱女儿就这么随便找人嫁了。”“那艳梅那边……”迟剑锋欲言又止。“死丫头,作孽啊。”孟桂兰气得直捶腿,迟剑锋也是深深的叹息。没过多久陆远也赶回来了,孟桂兰再怎么狠心也不能直接把这事挑出来,索性什么也没说。没成想才过了一夜,陆远又出事了,深夜捅了人跑了。犹豫了一整夜的孟桂兰没睡踏实,听了这个消息后,果断决定不让两人在一起。直至现在也没改变主意,此刻看到陆远,再看不听话的女儿,孟桂兰感到深深的无力。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嘴唇直抖嗦,对陆远说,“当年你母亲临走前求我让你俩在一起,我又气又难过,连你母亲都知道你和迟隐的事,单单把我和她爸瞒得死死的。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可我养个女儿不容易,就盼着让她找个婆家,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不受欺负就够了。”孟桂兰深深叹了口气,别过脸不看几乎落泪的迟隐,“陆远你看看你身上有哪一点能让我放心,你在派出所都是案底的人了,声名狼藉了,你还不声不响地回来,不声不响地把我女儿拐跑了。你让我说什么好,你现在跪在这里让我原谅你,又让我成全你们,你有什么资格来说这样的话,那是我女儿啊。”孟桂兰一番话在陆远心头如雷鸣般震溃了他的心智,他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也反驳不了。陆远垂头不应,手攥成拳,死死地抵在地上,似支撑着身体全部的重量,孟桂兰看一眼同样低着头的迟隐,什么也不说了,抽身回了屋。“别跪了,起来吧。”迟剑锋很不忍,身为父亲他同样女儿能够幸福,这种矛盾的心情,看到这近三十的小伙子跪下,同情心占据了上风。“你回来吃饭了没,没吃就在这吃点,我回屋看看去。”客厅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迟隐动了动麻掉的腿,上前扶起陆远,刚开始他没动,因为昨晚的事,隔天起来时,大家的氛围都不怎么好,迟隐坐在桌前慢慢地拨着鸡蛋壳,心不在焉。她昨晚让陆远到了之后发消息,今天早上醒来也没看到陆远的回复。迟程捏了根油条大口大口嚼着,见没人说话,干脆打开了电视,听早间新闻。饭后迟隐去刷碗,在厨房碰到她母亲在厨房发愣,迟隐心里一下子就难受起来,低低唤了声,“妈。”孟桂兰看她一眼,沉默做着手里的事情。迟隐也不再做声,拿了洗碗布沾了洗洁精,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过了会儿,孟桂兰掀开帘子出去,迟隐看着她背影,无声叹了口气。上午九点,迟隐去镇派出所找她大伯,迟仲季在开会,知道侄女来找自己很惊讶,便让迟隐在办公室等着。迟隐等了半小时迟仲季才回来,“小隐啊,出了什么事情了,还亲自跑到我这来了。”迟隐握着半杯水,直接了当地开口,“大伯,我想看看陆远留下的档案。”“这……”迟仲季掀起半个茶盖的动作僵住,面上一片狐疑,“你看这个做什么?”“陆远……他这样不知道回来会不会有事。”迟隐抿唇,眼睑下垂,遮住情绪。“唉,这种事不好说啊,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了,虽然当时人也没伤得多种,陆远还算是故意伤人了。”迟仲季搁下茶杯,身子往前倾了,放低了声音,“陆远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想他出事,但是要是被有心人举报,我们装作不知情也不是个事儿。”“小隐,我说这话,你能明白吗?”迟隐听明白了,他是说如果陆远回来了,没人提的话,往事有可能会悄悄过去,但一旦有人到派出所举报,事情就不好说了。迟仲季看迟隐蹙着的眉头,眼底浮现几分猜想,当年就有人传陆远和迟隐好上了,他以为是捕风捉影,现在看来倒极有可能是真的。“大伯,我还想看看陆远的文档。”迟隐说出了最终的目的。迟仲季为难,沉吟着,“这个……”再一看迟隐坚定的神情,迟仲季挥挥手,应了,“也不是什么大案子,给你看看也行。”在江水镇这个地方,打架斗殴伤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给她看一看,也没什么。迟仲季打了个电话下去,迟隐坐一旁等着,迟仲季又问起了她工作的事,问她找男朋友了吗。迟隐盯着办公桌前,翠绿的文竹,答得有几分茫然。二十分钟后,有人把文档送上来,迟仲季让迟隐自己看着,自己到门外抽了根烟。陆远的档案薄薄两三张,还有一章黑白影像,照片中的他应该是从身份证上调取的,眉峰凌厉,下巴微扬,桀骜不驯的气场,正是他十七八岁的样子。往后翻,是事件的回顾,写了四五行,再往后是证人证词,迟隐看到了一个名字,应该就是陆远当初捅的人,迟隐抽出手机,拍了个照。这档案摸着还很新,这几年应该都没怎么动过。迟隐重新绕好线绳,规规矩矩地搁在了办公桌上,拎着包出去,迎面正撞上进来的迟仲季,他低头看她手一眼,微微笑道,“看好了。”“嗯,谢谢大伯。”迟隐很真诚地道谢。“我这还有事,就不留你了。”迟仲季给她让路,迟隐走到楼梯口时,他犹豫了瞬,还是把她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