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穆与孟如尘见此,皆是一笑了之,不予争辩。香房不大,只有清悠院偏院的屋子大小,但屋子小,布置却很干净雅致。一张床、一只方桌、四面凳子,进门当头挂着一副黑白墨写着个“佛”的大字,窗户前的书案上搁着一只陶瓶,里面插着小束不知名的花,看样子是今早才采下来的,散发着清淡的香气。青溪与紫竹收拾着衣物用品,孟如尘将笔墨铺开,自己慢慢磨了墨,又铺纸写了个‘静’字。女客住处在寺庙的后院,窗户外就挨着后山,看着窗外的影绰景色与渺渺白雾,孟如尘突然来了兴致。“我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那怎么行!”紫竹赶紧道,“这里虽说是寺庙,但难保不齐有男子进入,碰见了如何是好。”孟如尘却已然挥了挥手:“我就是在这后面走走,若我没回来,你们寻我就是,不会有何意外。”见她执意,青溪拦住还要再说的紫竹:“小姐有兴致,你就让她去吧。”紫竹看了眼已然离去的孟如尘,迟疑地点了点头。此外的另一边香房里。大太太得了赵妈妈的打探了解到僧人口中的那位贵客,是穆候府的夫人周氏。周氏虽是填房,但却是一举得男,来庙里还愿也是理当如此。不是大太太心中期望的人,她不免有些失落。但孟如瑶却颇有兴致,想要出去走走。大太太担忧女儿身子,但又不忍心打扰她的兴致,便也同意了。此时日头已然升起,将漫山雾气吹散,湿润的雾散去,金色阳光照射在山间树林,又是另一番奇阔景象。孟如尘独自漫步在寺庙的后院树林间,却预备绕过一块大石时听见不远处有人交谈,而且声音还愈来愈近。孟如尘听不出是谁,但也不想与人碰面,于是侧了身子穿进了大石与树从的间隙里,有树叶遮挡,且不注意看,是发现不了她的。声音从另一边渐行渐近。“夫人也经常来大相国寺吗?”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大太太的。“不常来,此次是为了还愿。不过我倒是听说太太您是这儿的常客”听这声音十分的年轻,但并不熟悉,想来就是僧人口中的周氏夫人。大太太接着笑道:“此次因着祭祖,不光我一人,我府上的几名女儿都来了,这位便是我的女儿如瑶,家中排第七上次您见过的,还记得吗?”那夫人似乎想了想,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是在刘大人七子的周岁宴上。”随后是孟如瑶柔软绵润的声音:“见过夫人。”不难听出大太太声音里带了十足的笑意:“夫人在庙里可是要歇上一夜?”“不了,只是表示诚心赶着清晨来,不免有些累,休息会午后便会回去。”接着又是孟如瑶道:“夫人操持府内事宜也没个人帮衬,可是得好生休息。”听到这话孟如尘不禁生疑,孟如瑶不是个多话之人,为何见了这位周氏夫人这样热情?这位周夫人到底是哪家府上的?初露有时第九十回惊愕孟如尘心中疑惑未解,石头外面的三人已然渐行渐远。正在发愣的功夫,蓦然旁边有一只手横空而出将孟如尘拉离了间隙,猛地被这么一拉,孟如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才问:“谁?”前面拉着她走的那人闻言回头。他穿着木蓝色的袍子,白玉簪子,身姿挺拔,仿佛一棵坚韧的树一般挺直而立。竟是多日不见的秦远!他望着孟如尘,目光温和,笑容温和:“表妹。”可孟如尘却讶然失声:“表哥你怎么瘦的如此厉害?”此时的他比起刚到长都时长高了许多,却也消瘦了许多。原本俊逸白净的少年已然是变得有些心事重重,温和的目光里隐隐透着些不符合年纪的寂寥苍茫。“是吗?”秦远唇边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但瞬间便消失无影,替代的是温和如初的笑容,“我怎么没觉着?是不是太久没见的缘故?”孟如尘不明所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记起方才之事:“表哥你怎么会来这儿?”提起这,秦远面色有些赧然,笑着解释:“上月公主与李贺州大婚,只有你未到场,我听说你染了挺严重的病,当夜里就起不来了我心里着急想来看看你,可舅母拘着妹妹,我也没其他法子。直至前几日听说你会跟着来大相国寺,我不放心你,便赶着来想看看你好不好。”他面色有些微红,而且颇有些手足无措。孟如尘心中叹了口气。秦远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晓?但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仇恨而生,更是宁愿毁坏名声也毫无所谓。再者秦远对于她来说,是如同大哥一般的存在,对于男女私情是半分没有,就算自己嫁给他能得安稳一世,可重活一世的她,绝不能为了自己安稳而拖累秦远。想到这里,孟如尘笑了笑道:“只是以前在宜阳落下的病根,又遇上风寒加重了些罢了,你看,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吗?”语气十分轻松。秦远倒是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嗯,确实很好。”听她这么一提,他心头突然想起这病根的由来,是因着元家大房姐弟;又听她这么一解释,瞬间了明白孟如尘的重病,不过是大太太的故意‘造谣’。就算在元府受元老太太庇护她还是难逃;到了京都自家孟府里,不但没有人护着她,反而嫡母还在外面制造对她不利的言语。两人并肩行走,他因为心事慢了她一步,却恍惚间被她如上好贝玉般耳垂上微微晃动的玺玉耳坠子吸引住了视线。“如尘”他突然就叫出了声。孟如尘闻言回头。“怎么了,表哥?”她甚至没来得及注意到秦远已将称呼由‘表妹’转变成了‘如尘’。此时有微风拂过,他甚至能看到她白皙的面孔上的细小绒毛,以及她黝黑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秦远回过神,目光坚定,言辞恳切:“如尘,若是若是让你嫁与我为妻,你肯接受吗?”————这话来得太突然,孟如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上一世的自己与重生一世后的自己皆是清楚秦远对自己的心意,可上一世是秦远迟迟未能戳破,而本就无意的自己也没记在心上,这就算朦胧着过了。但就在此时、方才他却清楚明白地说出了这话,而且还是在这么微妙的气氛里道出。孟如尘顿时停住脚步,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回过头。秦远轻唤她:“如尘,我不相信我的心意你未能感受的到——”孟如尘回头,迟疑着道:“表哥,若是一时同情我你才做了这样草率的决定,那恕我不能答应、也无法答应你。”她居然以为自己是在同情她!少年瞬间慌了,面对目光如炬的心上人他赶紧解释:“如尘,我并不是因着一时同情才做的这个决定,而是从在宜阳时便已是心中有你了!”他垂下目光,喃喃道,“我自己一开始也并未察觉,而是阿玉,阿玉她发现了这个事实我现在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心中从始至终唯有你一人!”他复而抬起头,温润的眉眼此时变得有些坚毅,目光一闪不闪地看着她。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心里是多么紧张她接下来说的话!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当空,周围属于清晨的湿润也渐渐换成了温暖,阳光被树叶切碎成零零散散,斑驳晃动的影子打在孟如尘白皙的面容上,这让秦远有些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表哥我要你嫁给你,阿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