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听这话,明显一愣。或许是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这般和善。后面的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如尘,听到这话,赶紧上前拉了拉钱妈妈的袖子:“娘,既然少奶奶说让咱们坐下,咱们坐下便是,赶了这么远的路,我早就乏极了!”女儿这么不懂事,钱妈妈闻言有些羞赧,快速睨了一眼上位的孟如尘,见她好似没听到一般正低头喝茶,一颗心放了大半。转瞬回头瞪了少女一眼,压低声音道:“少奶奶体恤,可咱们不能没规矩!你忘了来之前你爹怎么跟你说的了?”少女不耐烦地瘪了瘪嘴,但还是不敢再说话了。孟如尘笑了笑,又劝:“想必以后妈妈来这里的次数还会多的,还是坐下说话吧,不然以后你可都得这么站着了。”她都这样说了,钱妈妈也不好意思再推拒,只好拉下脸笑着下了台阶:“奴婢谢少奶奶体恤。”安排着坐下后,却只不敢坐全了,只是半个屁股挨着凳子,身子依旧是半拘微微弓着。紫竹立即吩咐伺候茶水的丫头上了雨前茶。“世子大婚,原本庄子上预备派几个人来祝贺的,”钱妈妈笑着说,“可是又怕身份低位抹了世子颜面,商量几询还是没来,这不,婚礼过后奴婢便被丁管家派遣专门给您送礼来。”孟如尘笑了笑,不在意道:“你们有这份心意我与世子便心领了,也未在意过这些,妈妈多虑了。”钱妈妈笑眯眯道:“少奶奶难得深明,虽然这些山货田味的京都也有,但庄子上种出来的却很是不一样,只是行了这么远的路也带来了,少奶奶可别嫌弃便是。”孟如尘道:“妈妈说笑了。”两人又聊了些庄子上的日常事宜,钱妈妈也都一一作答了。茶添过两巡,明珠打帘子进门禀告:“回少奶奶,世子回来了。”钱妈妈一听,像是有些慌乱,赶紧站起身来。钱书钱云也赶紧站了起来。孟如尘正预备出门相迎时,就已然听见门外廊下有人踏着低沉的脚步而来。随后,宋决出现在了帘子外头。孟如尘快步上前迎接她,宋决对着她温和一笑,眼里的柔情满满:“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孟如尘当然不会告诉他习惯了他一起入眠,而昨夜宋决又正好当值没在,她是如何睁着眼睛度过一晚上的。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世子,婆婆庄子上的钱妈妈来了。”宋决这才注意到花厅里还有别人。钱妈妈带着钱书钱云行礼,宋决说了不必多礼后,与孟如尘一同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下。钱家母子三人起身,宋决问了些庄子上事以及丁老管事,钱妈妈都一一说了。最后孟如尘插嘴道:“眼下就是还未安排他们三人住处,我正犯难呢,要不世子想个办法吧?”虽然孟如尘没有点名为难之处与正院有关,但她还是隐晦的说明了。宋决想了想,问丁旸:“外院还有没有可以安排的?”丁旸看了一眼孟如尘,孟如尘却只是带着笑意,并不说话。嫁杏有期第二百五十一回为难“回世子,外院那边怕是不好安排,”丁扬为难地看了一眼宋决,还是说出口。宋决挑了挑眉,目光投向他:“有什么不好安排的,外院的屋子那么多,还怕三个人都安排不下?”丁洋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孟如尘。孟如尘淡淡一笑,温言道:“世子莫怒,丁管事也只是实话实说。要不这样吧,我让洗墨轩右侧院的丫头们挤一挤腾个房间出来就是,钱书这边就得委屈下丁管事了。”丁旸原本就想这么安排,但又怕让少奶奶觉得不舒服,这才忍住没说,眼下见孟如尘自己都这么安排了,心中不免对这位新主母生了些好感。钱妈妈见几人这样说着,赶紧摆手推辞道:“原本就是来给世子和少奶奶贺喜的,哪能赖着多生麻烦?奴婢这就带着儿女回东阳去,少奶奶千万别这样,要是真住下了,奴婢这张老脸可挂不住”从宋决一进门,钱云便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一双大眼睛是眨也不眨,最后还是钱妈妈提醒才回神行礼。这会听见娘这样推辞,不免有些着急道:“娘,既然少奶奶都这样安排了,您就别推辞了。”“你这丫头!”钱妈妈尴尬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许多话,随后向着宋决道,“世子、少奶奶别生气,云儿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孟如尘只是淡淡一笑,“妈妈多虑了,她只是个孩子。”最后自然是丁旸带着母子三人退下去做安排了。孟如尘伺候宋决换了家常的袍子,两人进到内室说话。宋决原以为她会主动问起东阳田庄的事,可一直到用过晚食,她也没有开口问过一句,只是带着笑容给他夹菜添粥。外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除却官衣,宋决身上只穿了一件青褐色的棉布衣,半坐半倚地在躺椅上看书。丫鬟们除了青溪与素月,其余的都回房休息了,屋内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窗棂上扇叶半开,皎洁的月光与屋内的灯光融合一处,不时传来蝉鸣虫叫声。孟如尘同样穿着一件织青色的绣荷纹棉裙,半面头发松散地披在脑后,眉宇柔和,唇颊生俏,左手端着绣绷子,右手在绣绷上的布料上下翻舞,一双眼睛也紧紧盯着手上的动作。或许是宋决的目光太过直白,亦或许是孟如尘直觉太过与敏感,孟如尘很快抬头对上了宋决的目光。“这样看着我作甚?难道脸上有什么东西?”见她问话,宋决不再小心地偷看,而是放下手里的书正大光明地盯着她:“关于东阳庄子的事,你没有要问我的吗?”他虽是问句,但眼神出奇的亮。孟如尘想也没想回答:“东阳是世子生母的陪嫁,按理说要是舅家没收回去,这就归世子所有,且这并非我的,我又为何要问?”女子嫁人时娘家会陪送嫁妆,这嫁妆是女子以后生活的保障,更是银钱用处的来源。倘若是以后嫁女儿,除了公中出钱,自己也有余力给添不少东西。若是不幸死了,娘家与舅家都有资格上门讨回已嫁女的嫁妆,若是男方阻挠,那么就是犯了蓄意侵吞媳妇嫁妆的罪名,一旦被告到官府,轻则受民众指责,重则或许会蹲牢。在孟如尘看来,王氏的嫁妆没被王大人讨回去,也是想留给宋决的,她才嫁过来不过几日,怎么能将手伸长了去管这些事。宋决闻言目光一黯,眉头微蹙:“你是我的妻子,我的自然就是你的,你怎能说并非属你?”孟如尘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嫁给慕容逸时,因为慕容逸的上峰尤其喜欢古玩字画,慕容逸为了迂回讨好,劝说她将嫁妆里的清明时节图拿出来去送礼,被自己断然拒绝以后,慕容逸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既然嫁给了我,自然便是我的人,你的嫁妆也是我三房的财产。况且这是要用在我的前途上,你却各色推脱不舍,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新婚不过半个月,只是一副字画,就将他维持了这半个月的虚情假意给暴露了。相似的事件,相似的场景,慕容逸是怨怼她不懂规矩,宋决却直言如此。孟如尘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愣愣地看着宋决,掩下心中的想法,缓缓道:“东阳的庄子始终是世子母亲的,我一个做媳妇的怎么敢插手?世子还是让其他人去料理吧。”宋决忽然站起身,等孟如尘反应过来时,他的脸已经离她很近了。“如尘,我们是夫妻。”宋决的眼睛里十分的明亮,亮到她能从中清楚看到自己呆滞的脸。然而宋决还在继续说,“自从你进了洗墨轩的门开始,你就是我的夫人,要是有福一起享,有何难也要一起承受所以从此刻起,我的就是你的,咱们不分彼此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