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塔顶层,加西亚的办公室中。
伏恩对自己刚刚的遭遇做了简短报告,语毕,顶头上司常年面瘫的冰山脸上都流露出惊异之色,他费解道:“雪狼引导你去了维克托·道尔顿的墓前?”
“是的,塔主大人。”
“十六年了,真没想到还能听见这个名字……”
短暂的惊讶过后,加西亚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样子,他不是个喜欢追忆过去的人,但这个名字还是像投入湖泊的石子一般,激起了不少鲜明的回忆。
并不是说维克托本人对他来说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是这人的行为对当时的加西亚来说十分难以理解,留下的印象就格外深刻。
“我检查了墓地周围还有村庄里,都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我判断,雪狼应该就是想借维克托向我传递什么讯息……”
伏恩欲言又止,加西亚追问道:“怎么了?”
书记官犹豫地开口:“可这个法阵是尤里西斯留下的,按理说,雪狼会觉得出现的人该是他,但那片墓地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雪狼怎么会把他往那引呢?”
是很奇怪。
“……你检查过尤里西斯·伍德洛吧?”
加西亚不经意地叩了叩桌面,几份档案凭空出现,但并不是尤里西斯的,而是维克托·道尔顿的魔塔任职档案,他随手翻了翻,眉头隐约一皱。
伏恩颔首道:“是的,在他医治别人的时候我试了他的魔力,是纯净的,他绝对没有使用过黑魔法,而且,这人头脑聪慧,我觉得他不会傻到把让自己有嫌疑的线索送到我手里。”
“那就暂时放下这个事,你和他在教堂外并肩作战过,也许雪狼是看中了你们的合作关系,觉得他会告诉你,不论是什么原因,现在都不是最要紧的问题了。”
加西亚边说边站起身,同时,他们两人所处的环境瞬间改变,办公室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旋转楼梯,几个高阶魔法师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每个人神态各异,有人手上拿着文件,有人拿着刀叉——不能怪他,现在的确是午饭的时间,一看就是突然被传送咒语强行拉过来的,还很懵。
魔塔主没有任何解释,直接顺着楼梯向下走,伏恩习以为常地追上前者的脚步,这些年他已经被加西亚折腾得没有脾气了。
魔塔分为地上与地下两部分,地上是魔法师们的活动区域与一些普通囚犯的牢房,地下才是魔塔被建造出来的真实目的——关押那些无法被正常收监的罪大恶极之人。
他们此刻就在魔塔地下,还在越走越深,平日里这片区域除了狱警外是严禁他人进入的,可加西亚却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下行进,难道维克托的事如此严重吗?
见身后的其他人都明显有些忐忑,伏恩开口问道:“塔主大人,我们去哪?”
加西亚答非所问,“前任魔塔主——奥斯瓦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精灵诚实地回答道:“不多,我进塔的时候他已经卸任,我也没有权限阅读那部分档案,只知道他十分强大,即使在历代魔塔主之中也是绝对的强者……只是相比较而言,任职时间非常短。”
“嗯,因为他一直很想寻死,所以在发现我已经有了能治理好魔塔的能力后,很快就卸任了。”
成为魔塔主那天,加西亚得到了前任魔塔主——他的老师的全部记忆,对方不想再花费一百年时间培养他了,就把自己的所有经验打包送给了他,真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升职礼物,他嫌弃地收下了,并表示自己对偷窥他人的隐私没有丝毫兴趣——那时候他的性格还更接近格雷,更接近……正常人。
第二天,等他看到老师的尸体时,才终于意识到这份礼物里包裹着怎样的黑暗,藏在奥斯瓦德漠然面具下的真实的他早已千疮百孔,只是硬撑着等待自己的学徒长大而已。
现任魔塔主语气平淡,这事过了两百多年,恍若隔世,再浓烈的情感也早消散干净了,他的视线越过楼梯扶手,看向这条路的尽头,那是连阳光也到达不了的深渊。
“他的确是最强的,可这高塔的最底层,关押着一个夺走他一切的人,一个就连他也杀不死的人……如果那东西还算得上人的话。”
一行人终于停下脚步,最底层到了,一名看守者本正站在黑暗之中,见魔塔主出现,立刻进行了简单的报告:
“塔主大人,负十九层今日的例行检查已通过,无任何异常。”
加西亚点头示意,看守者手心荧光一闪,火焰咒点亮了周围的烛台,这数百年也不曾见到阳光的深渊中心再度亮起,伏恩在突然的强光中眯起眼睛,发现最底层的监牢竟然如此空旷,走路都有回音,只有正中央有个大约八立方米的正方体空间,每一面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法阵与咒语,它没有出口,也没有门,设计的初衷就是再也不能打开。
精灵心里一阵阵发冷,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被这么森严缜密地关押?
“塔主大人,可这与维克托有什么关系?”
“维克托·道尔顿曾经短暂担任过负十九层的看守者,由于这层收押的囚犯在精神影响方面很特殊,这个职位必须一周轮换一次。”
加西亚将先前自己看过的文件递给伏恩,后者一目十行地快速扫过维克托的任职记录,“……他在逃出塔的一个月前才刚刚被轮换下来。”
“追捕他的时候我就曾经有所怀疑,下来检查过,可这些符文仍然在起效,说明这监牢之中的确还有个灵魂被压制着,就没有必要冒着释放它的风险打开检查……”
加西亚抚过那些被狠狠刻上的咒语,即使因满含着恨意而显得有些扭曲,他也认出了老师的笔迹。
“前任魔塔主对我的最后嘱托,就是永远不要打开这扇门,永远不能让这塔底封印着的怪物重见天日。”
伏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我们来做什么?”
加西亚垂眸淡淡道:“打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