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远只能隔着透明的玻璃盯着,一秒都不敢移开眼。
期间林乐予出现无意识的手脚抽动,或者麻药正在代谢而出现的面部表情变化时,顾思远都如临大敌,冲去医生办公室把周含瑞拖出来。
次数多了周含瑞干脆和顾思远一起在玻璃窗外瞪着眼守着。
徐姨回家做饭,林安予也出门给林乐予买些牛奶水果。
这一夜,除了林乐予没有人合眼。
第二天晚上,距离手术结束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林乐予的情况还算良好,除了血氧和血压偏低,体温和心率都在正常值,顾思远被批准进去探视。
他和周含瑞换好无菌服,按开了监护室的门。
按理来说麻醉应该早就代谢完了,可林乐予还陷在深度昏迷里,脸色并没有因为时间得到改善,嘴唇反而有些发青。
周含瑞加了一针止疼进去“麻药过了,开始疼了。”
顾思远担忧地捧住林乐予的手,过于低的温度让他心里一紧,轻吻落下,他将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小宝,冷不冷?”
“能听见哥哥的声音吗?能听见就动动手指好不好。“
林乐予连手指尖都没能颤动一下。
周含瑞走到床尾掀开点被子,按了按林乐予的脚背“有点肿啊。”
他拿来两个枕头把他的双腿架高了些,“哎呦这脚跟冰块似的。”
说完便出门讨要暖水袋去了。
顾思远小心地避开林乐予身上各种各样的管子,俯身给了他一个极其轻柔的拥抱“宝贝,快点醒来,哥哥想你了。”
林乐予身上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苦得人心里发涩,顾思远就这样抱了会,用自己的温度暖着他,直到身下的躯体忽然毫无征兆地颤了颤。
顾思远一惊,只见林乐予的脑袋微微仰起,喉头很不舒服地哽动着,几下后忽然开始一下下抽颤着,像是忍不住地咳嗽,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思远条件反射一般盯着那截透明的管道,心脏快要蹦到嗓子眼,眼前的插管管道幻视一般出现一截刺目的血红色,他用力闭眼再睁开后又恢复了原样。
他深呼吸冷静下来,将手伸到林乐予的后脖颈处轻轻托住“疼是不是?嗓子难受吗小宝?“
林乐予对他的话没法做出回应,只不受控制地一下下地咳着,动作牵动到刀口,爆发出恐怖的疼痛,还没愈合的巨大伤口流出血液,慢慢渗进洁白的纱布里,意识还不知飘散到哪的人硬生生被激得半撑开了眼。
”小宝?“顾思远看到他缓缓睁开的双眸,惊大于喜,他压低声音唤道,生怕吓着他。
眼前一片漆黑,心脏每一次的收缩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大力揉捏,惹得他呼吸急促混乱,胸口是比硬生生将皮肉撕开还要剧烈的疼痛。
可林乐予连眉头都没有力气皱一下,只是一直不受控制地咳嗽,生理性的眼泪一滴滴地往枕头里砸,半睁开的双眼对不上焦似的虚望着。
周含瑞拿着暖水袋急匆匆赶回来,把林乐予胸前的被子掀开,用巧劲按住他胸口的几个穴位,很快他就止了咳,混乱的喘息也呼吸机渐渐调整过来。
“小孩?”
周含瑞拿手电看他的眼睛“没醒,纯疼的。”
顾思远牙关紧咬,心疼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没法缓解吗?"
周含瑞摇摇头“已经缓解很多了。”
林乐予的额头和鬓发都是疼出来的冷汗,胸口的衣服已经隐隐透出血色,周含瑞把他的衣服拉下来,果不其然刀口出了血,出血量还不小。
当纱布被轻轻掀开时,林乐予整个人又是一抖,他闭上眼眉头微微皱起,双手指尖出现细密的颤抖。
周含瑞快速地擦拭完溢出的血液,随即重新上了药,尤其将引流管周围清理了一遍,再盖了片新的纱布,用医用胶布固定好。
当那道足足十五厘米的疤皮肉外翻,比小腿的疤痕还要狰狞的伤口出现在顾思远面前时,他还是被激得鼻头一酸。
周含瑞听了听他的心肺音,”还是要谨慎,千万不能发烧。“
林乐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拿着把巨大的镰刀在追他,他害怕极了,一直不要命似的跑,跑着跑着就被拎起后衣领拖了回去。
他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后背心脏一阵剧痛,还没等他睁开眼,胸口便被那人拿着镰刀砍了个大口子,瞬间血流不止,疼得他没办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