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嶙峋的烧伤被遮住,他抬起眼,里面全是癫狂和杀意,对西里尔的,嘲讽没做一句回复。只是甩了甩斧头上的血,血滴在草地上,那是被剥皮女人的血肉。他已经砍死了一个,挡着他的路的怪物。西里尔眸色冷了冷,沉息便提剑冲了上去,重剑和斧头相擦,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两人打了起来,刀光剑影在月光下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燕南槿屏住呼吸,分析这两人的胜算。他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威廉收紧了手,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凝重。燕南槿心中一跳,他大约知道谁的胜算打了。果不其然,卡特的肌肉隆起,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威压着众人,手里提着的重斧狠狠砸下,贴着西里尔的手臂猛的砸下。险些削下一块肉来。西里尔脸色一变,刚要闪躲,却没想到卡特快速拔出斧头,用重斧的侧面狠狠拍向西里尔肩膀。“咳唔——”西里尔被二十来斤的斧头重重撞击,连着胸口都闷闷地发疼。“哥”威廉脸色大变,他终于稳不住脸上的轻松,呼吸有些急促,燕南槿清晰地察觉到耳边剧烈起伏的胸膛。紧接着他被放了下来。“看着他。”燕南槿一抬眼便发现自己躺在草丛上,旁边的男人快步冲向前方的战场。而自己身边飘来了一个被剥了皮的女人,是过往黑到不见五指的夜空,没有一丝云,只高悬着一盏森白的月,冰冷刺骨的光照下来,映在人的身上,草丛的血液上。茂密不可见底的密林里悄无声息,只偶尔两声嘶哑的乌鸦叫响过。直到一阵冰冷器械划过空气的破空声响起,惊起沉默观战的丛林鸟雀。冷刃相擦的声音终于回归死寂,这场兄弟阋墙的戏码也有了最终结果。西里尔背靠树干,以往整齐富有礼仪的着装早一团乱遭,手臂渗出大量血液,金色头发散落遮住蓝色眸子,像是被盖上一层阴霾,以往明亮的蓝色眸子雾蒙蒙的。“咳咳唔——”威廉则跪在一旁的地上,双手撑在地上,脸色惨白,他猛的咳出一口血,喷洒在草丛上。“怪物火都烧不死的怪物”他抬起眼,眼里有些讥讽地看着卡特,强忍着疼对男人挑衅。“难怪,那个女人会带着你一块死哈哈哈。”斧头着地,卡特撑着斧柄,勉强站稳,是在场唯一一个站直的人,他擦了一下嘴边的血,身上有不少被重剑划开的伤口。他抬起眼,眼里冰冷的杀意和阴鸷,注视着地上的威廉,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起码没被抛弃。”抛弃两个字让西里尔和威廉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西里尔苍白着脸收紧了手。“你一个孤儿!呵,她对你好吗?她把你当过儿子吗?”威廉冷笑出声,眼里满是嘲讽。“你不过是我们的代替品,最可笑的是她甚至不愿放你一命,死前也要把你烧死。”晚风吹过,抚起了高大男人长而密的黑发,遮在眼前的碎发被吹起,嶙峋的伤疤丑陋地像天生的胎记,预示着他是个怪物。注定的天煞孤星的命。从出生的那一刻,便预示着不幸和灾难。没人期待他的出生,尤其母亲是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歌星,和同样依附别人的同是歌星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他的母亲期待的是成为舞台上最闪亮的歌星,嫁入顶流家族,怀上那群人的孩子。但因为他的诞生,一切都化作了泡影,长达数月的养胎生子,让她在这瞬息万变的名利场里没了踪影,尤其是生下他以后身材和容貌快速变垮,更让她崩溃。她恨不得杀了他。但没想到,卡特自己都想不通自己命这么硬,像个怪物一样克所有人,他把他的亲生母亲克死了。他现在还记得年幼,还没桌子高的时候,他的母亲仇恨他的眼神,她拿着一根长绳勒在他的脖颈上,狠狠用力。那时的他小脸憋的通红,却一声不吭。也许死了更好。但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在他窒息而死的前一秒,天花板陡然坍塌砸在了女人身上,巨大的石块砸下,女人的身体顺间就像一摊烂泥,血和肉沫浇满他的全身。他是个怪物。周围跑过来的人们对他指指点点,看他就像是弑母的凶手。卡特也从恐惧,害怕,难过逐渐变得麻木。仿佛自己都在默认,他就是个怪物,连感情都没有的怪物。但在他十岁时,他被收养了,是剧院里著名的女星。她被誉为剧院中唯一盛开的红玫瑰,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对待他,没有嫌弃他像灾难一般给人们带来不幸,把最好的给他,卡特不得不承认那两年是他过得最幸福的两年,他仿佛也成了有母亲被母亲疼爱的孩子。所以他眷恋这份亲情,为他的母亲做出很多相似的人偶,越来越精湛。但这都不过是假象!像镜湖水月,只需要轻轻一点,他们看似美好的倒影就会立马变得扭曲恐怖。“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让我回去,你们也看到了啊,我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啊!”“你看,他就算是个扫把星我都对他这么好,我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为什么不让我看我的儿子们?!”卡特躲在墙后,像个暗地里的偷窥者,看着母亲站在西里尔家族的别墅前哭求着。她穿着红裙子跪坐在地上,身前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豪绅,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露出残忍又恶劣的笑容。“你本来就是偷爬上床的,伯爵有自己的未婚妻,身份高贵,难道你想你生下的两个儿子盖上伯爵私生子的名声?”“你最好滚远些,我们可从来没说让你回来,是你身份卑贱,贪图钱权,不是你照顾个小杂种就能轻易弥补的。”那群豪绅留下几句冷嘲热讽,便信步踏入西里尔伯爵的府邸,留下红裙女人无助哭泣。卡特默默看着,心像一块坚冰般麻木而冰冷,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即使被万箭穿心,即使被他以为的母亲也把他当做杂种和不幸。他麻木地藏在黑暗里,一声不发,似乎只要蜷缩在黑暗里就可以躲过一劫,躲过母亲暴风雨一般的咒骂,躲过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