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不赦之恶徒是苍琼女神最亲信的手下,共有八魔,他们奉苍琼为唯一主神,无情无义,无血无泪,没有不敢做的恶事,没有做不出的恶行,曾让三界六道闻风丧胆。在三界之战中,大部分恶徒已随着女神的封印而阵亡,可是仍有小部分逃脱。据说他们在据守魔界,等待女神的苏醒,莫非还有一两只潜在人间,又或者是有人逃过了地狱的制裁,进入了轮回?吴先生的话,越想越让人胆战,大家看向花浅的目光越发阴冷。贺先生听她说得严重,看众人脸色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哪有什么十恶不赦之恶徒?或许是小咩年幼,能力低微,判断错了。虽然它是獬豸,始终是胎中带病的变异种,能力不如其他獬豸也是有的,胖子也是没经验的小学徒,不懂这些也正常……”“不!”胖子素来脾气很好,特别尊师重道,就算被大家嘲笑几句也不放在心上,顶多玩笑玩笑过了,如今听了老好人贺先生的话,却莫名其妙地动怒了,他不敢对师父们恶言相向,抱着小咩道,“我家小咩虽然是变异种,可是它身体健康时,辨别谎言方面从不出错。”吴先生笑道:“你家灵宠体弱多病,你怎知它现在健康无恙?胡先生说你前阵子替小咩找他要过治疗伤风的药草?”胖子辩道:“小咩前些天是有些伤风,如今全好了。”小咩在主人怀里探出头,长长地叫了声“咩——”试图跳下地,摆个强壮的姿势替主人助威,结果没站稳,摔了个嘴啃地,晕头转向地“咩咩”叫个不停。灵法师们发出嘲笑声,细小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这家伙真不像獬豸,倒像头山羊,还是羊群里最孱弱的那种。”“主人的灵修天赋也挺差的,上次我路过何家,何家家主为这无能子孙头疼得很。”“何家小胖子的灵修天分本就不出众,再配上这糟糕的灵兽,也怪不得何家老太爷愁得吃不下饭……”“他怎么就不趁早换个好灵兽呢?真笨。”声声议论,声声刺耳,如针如剑,刺入心扉,将强行遮掩的伤口凌虐百千遍。小咩红色的大眼睛里有泪珠在晃动,雪白的皮毛上都是湿漉漉的印子,它将脑袋垂到地上,仿佛要找道缝隙钻进去。胖子的脸色越发难看。天门宗都是爱护他的师长,灵法界都是保护天下人的英雄,可是他孤独无助。吴先生用嘲讽的口气,大声给了他最后一击:“什么样的废物主人配什么样的废物灵兽!每次受伤都给我添麻烦,既然派不上用场就回去好好修行!”作为灵器师,吴先生是灵法界排得上号的治疗圣手,她能治好所有身体上的伤痛,她愿为挽救天门宗门人的性命出生入死,可是她不懂任何感情,所以她会脱口而出任何锋利的话语去伤害别人,却懵懂不觉其中的厉害。她曾替胖子治过很多次伤,所有人都知道她这句话的关心重点其实在后半段叮嘱胖子好好修行,可是在表达上,却让人难以接受。胖子抱起小咩,抱歉地对花浅点点头,快速离开了刑堂。此时,看热闹的学徒已退散大半,仍有零星几个守在门外等待最新消息,他们看见胖子走出来,纷纷围了上来,想打听最新的消息。胖子却狠狠推开他们,带着小咩,低着头往人迹罕至的寒月潭冲去,寒月潭未到,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废物灵兽,废物主人,这样的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何况人家说的是真相,在天门宗,他和小咩就是不折不扣的一对废物。可是,他从未想过要做强大的灵法师,他讨厌争斗,讨厌血腥,对出人头地、争名夺利统统没兴趣,他只想和小咩一起过快乐的日子,乘着纸鸾,飞遍天下,吃各种美食,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开个客栈,做个厨师,过着懒洋洋的日子。他不是没对父亲说过自己的梦想,然后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竹鞭炒肉。父亲足足骂了三个时辰,并告诉他,他是何家的儿子,做灵法师是他唯一的路,哪怕没有天赋,也不能做那丢人现眼的厨子。他是个废物灵法师,可是他不希望小咩被大家说是废物灵兽。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只有小咩才会听他的梦想,鼓励和支持他的决定。可是在何家,父亲和兄弟不止一次劝说他换灵兽。他是为了让小咩不受歧视才踏入天门宗的!结果……他抱着膝头坐在寒月潭的草丛中,尽可能将肥大的身形遮掩,希望不被大家看见丢人现眼的模样。小咩轻轻用角蹭了蹭主人的胳膊,时而在地上打个滚,翻翻肚皮,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活泼开朗些,让主人开心,可是皮毛上深深的泪痕出卖了它的感情,最后它沮丧地趴在角落,将脑袋埋在地底,不敢再看主人。胖子察觉了小咩的失落,伸手轻轻抚上它脑袋柔软的皮毛,柔声安慰:“没事的,不是小咩的错。你是全天下最可爱的灵兽,是我的心肝宝贝,就算巨龙和凤凰来也不能替代,因为你家主人对灵兽最大的要求就是可爱!小咩是全天下最可爱的灵兽!任何法器都比不上!”这样的话主人说过很多次,它不能让主人失望。小咩勉强地抬起头,装出个开朗的模样,“咩咩”叫了两声。草丛中传来脚步声,是岳无瑕和萧子瑜因担心刑堂的事态而赶到。胖子赶紧擦去眼泪,装出个大爷模样:“你们来做什么?”“你怎……”岳无瑕想开口关心,却被萧子瑜撞了一下腰,他抢先抱起小咩,心疼道,“小咩好像不高兴?是没替它梳毛,还是胡萝卜没吃足?今天厨房送来了许多胡萝卜,晚些我们去弄些来给它吃,小咩的毛摸起来真好。说起来,它最近是不是胖了些?我上次抱它没那么重啊。”小咩颇喜欢这个经常喂它吃胡萝卜的少年,便很给面子地蹭了萧子瑜两下,一人一兽其乐融融。胖子见他们好像没察觉自己失态,面子无失,长长松了口气。三人默默坐了许久,听远处落瀑传音。不知过了多久,萧子瑜小心翼翼地问:“胖师兄,浅浅她?”胖子爱惜地摸摸小咩的脑袋,示意它去旁边啃青草,看着它连蹦带跳的背影跑远后,忽然答不对题地说:“我认识小咩的时候是七岁,通常獬豸都是黑色的,只有它是罕见的白色,虽说特别漂亮,可父亲说可能是白化病,这种先天病症让它的身体特别弱。别的灵兽几个月就能跑,它长到一岁还走不稳路,就连獬豸母兽都舍弃了它,不愿给它喂奶。是我亲手用羊奶一点点将它喂大的,很多次它都差点噎死,也曾数度发热,我在鬼门关前一次又一次将它拉回来。后来,家族决定将这头不适合灵修的灵兽舍弃,派人将它丢去祁连山,任其自生自灭,那里有狼群,有巨蛇,瘦弱的它根本活不下去。即将送走的前夜,我偷偷去看它,它似乎知道了父母的决定,却没有挣扎,只看着我大滴大滴地掉眼泪。我忽然觉得它很像我,一个出生名门的废物,一个其貌不扬的笨蛋,我心疼它,可怜它,不愿让它死去,偷偷和它通灵,在长辈的痛骂声中留下了它……虽然小咩确实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不是适合灵法师的灵兽,可是在我心里,它是最可爱的灵兽,在所有的歧视声中,只有它会温柔地安慰我,陪伴我,支持我所有的梦想和决定,我和它就是相依为命的兄妹。和小咩通灵,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我不希望它被任何人轻视,所以……”胖子回过头,对着萧子瑜,斩钉截铁地说,“小咩说花浅没有杀人!我就相信花浅没有杀人!旁人说什么都不管用!无论如何我也要给花浅洗脱罪名,为小咩正名!让吴先生那老女人给小咩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