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瑜狂点头:“那是师父送我的留音符,我录下了胖子说的话,把符纸贴在树上,以防不测。刚刚我让祝师兄启动了这张符纸,胖子现在正在断崖那边等我们呢。”他见大伙不解,又解释,“无瑕师兄设计让胖师兄引开小白本是极好的计划,可是我怕胖师兄失败,或是小白提前回来,所以录下了胖师兄挑衅的话语。刚刚被胖师兄激怒过的小白再次听到他在附近,必会追去,我将留音符放在林间小道的密林里,那里都是可藏人的大树,它要爬树找好一阵子呢,咱们可趁机逃跑。当然,咱们此次行动,胖师兄居功至伟,这个布置用不上是最好的,所以我没说……”蓝锦年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你这小子这般细心,师兄小看了你。”“子瑜素来聪明心细,我亦不如。”岳无瑕也跟着夸奖道,他原知道萧子瑜细心,却不知他能将事情考虑周到至此,倒是自己太过凭借力量,有些鲁莽了,应向其多多学习。有这样的朋友互补不足,为人生之幸。他知道萧子瑜因天赋不好而自卑,逮到机会,便大夸特夸,希望能鼓舞起他的自信来,“今日若非有你,咱们会有大麻烦,子瑜还是很厉害的嘛!普通人哪有你这般聪明能干?”连岳无瑕这样的天才都对他赞不绝口。花浅也难得真心夸道:“这个小聪明用得不错。”他真有那么聪明吗?萧子瑜自幼活在挨骂声中,处事谨慎,鲜少被这样狠夸,如今被夸得心血澎湃,他忽然发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也发现自己除勤奋外还有其他才华,自信心缓缓燃起。他忽然觉得哪怕是火星般渺小的力量,只要布置妥当,亦可燎原。众人一边揉萧子瑜的脑袋一边夸他聪明,一边去接胖子。少年害羞地听着大家随口的赞美,陷入漫长的沉思。东方露出曙光,夜将过去,谁也没有将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的小小功劳真正放在心上。很多年后,有孩子林间偶遇人间最强的灵法师,壮着胆子问他如何领悟灵修之路。那名如谪仙般空灵的白衣男子放下长笛,告诉他:“从相信自己开始。”【捌】失忆虽然罕见,却不算闻所未闻的事情。可是,什么样的失忆才算得上离奇呢?密库里找出的无名少女笔记,越发勾起少年们的好奇心。他们费劲心思去调查此事,婉转打听,却发现此事很受避讳,没有任何灵法师愿意说,最终还是由胖子在和他交好的厨子的媳妇的奶奶处得到了答案。那天,祝明和蓝锦年都有功课,陈铭被师父唤走,胖子便叫上岳无瑕和萧子瑜,以下山帮忙采购为由,溜去天门宗山脚的徐家村寻人。花浅对萧子瑜紧张过度,唯恐一个不留神就掉沟里摔死了,虽然没兴趣却也跟着去了。徐奶奶今年已九十岁了,有些糊涂,她用没牙的嘴,口齿不清地描述道:“四五十年前,那时候我刚生了第三个还是第四个孩子,我家那老不死的还在,他给山上送柴米,曾听人提起过,好像有个女孩不见了一天一夜,怎么找也找不着,再出现的时候,她好像忘了自己失踪过的事情。我当家的还叮嘱我不能往外说,可是,今天这小伙子可真俊,嘴真甜,让奶奶想起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可是村里一枝花……”岳无瑕给夸得尴尬,忙问:“间歇性失忆吗?比较罕见,也不算不可能吧。”萧子瑜急问:“那个女孩是谁?”这个问题难倒了徐奶奶,她不是天门宗人,也是听闲言碎语知道些许,隐约记得:“姓蔡?不对,或许是叶?花?还是啥劳什子的,老婆子的儿子又不娶灵法师做媳妇,关注她们做什么?那些姑娘天天和男人瞎混,往外头疯跑,不守妇道,也不知她们爹娘怎么想的!”“奶奶老糊涂了,”她家孙媳妇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花浅,怕惹怒灵法师招祸,赶紧打断了自家奶奶的高谈阔论,岔开话题道,“离奇失忆算什么?我忽然想起,十余年前,女灵法师学徒好像少了一个,可是大家都当不知道。”萧子瑜闻言,猛地抬起头。胖子大呼小叫道:“什么叫少了一个?”她男人在旁边闷头干活,听见自家媳妇胡说,斥道:“是你看错了。”“谁看错了?算了,就当看错了,反正我说给谁听都不信我。”媳妇儿很委屈。萧子瑜赶紧道:“我们信,你说来听听。”那媳妇儿犹豫许久,方道:“若是我说得不对,你们就当瞎话,忘了吧。那时候我刚进门,正是爱俏的时候,喜欢研究个衣服啊,发饰什么的。这天门宗的姑奶奶们都是城里来的,最会打扮。她们出行时,我经常在远处偷看。我记得有个温柔和善的女孩子,打扮得格外别致,乌黑双髻,有时挑得和流云似的,有时高高低低各不相同,有时堆成个花朵儿似的团,有时单梳个松散马尾,头饰也很特别,不是普通的花儿蝶儿般俗气,有时是木头刻的蝉,有时是珍珠串的月,或是连串的瓷珠儿……我还找镇上的匠人模仿她的蝉簪刻了个,可惜天渊之别。”她男人小声抱怨:“就知道打扮,败家婆娘。”媳妇儿没管他男人,自顾自说:“约莫过了两年,不知哪天开始,我再没见过那姑娘。”胖子犹豫问:“或许她去世了?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大约吧,”媳妇儿遗憾地说,“我这种身份的人,今儿若不是各位少爷主动来说话,哪敢和你们搭讪啊?只知道那姑娘穿着和你们一样的青色云纹衣衫,似乎是学徒呢。或许是她不幸出了什么变故,我不知道吧。”岳无瑕思索片刻,脸色有些难看,谢过徐家婆媳,起身与众人回天门宗去。路上,他才对大家说:“我曾帮师父整理过英魂碑,近二十年来,斩妖除魔殉身的天门宗灵法师有十六名,其中尚是学徒的三人,都是在出师试炼中不慎犯了大错而导致的悲剧,其中没有任何女学徒。”胖子嘟囔道:“女灵法师没几个,女学徒更少,都怜香惜玉地保护着呢,哪舍得让她们涉险?或许那女人记错,或认错人了。”岳无瑕神色凝重:“十几年前的事情,徐家媳妇连那少女的衣着首饰都记得,怎会记错或认错人?天门宗就算被逐出师门也有记录的,我不记得这些年有被逐出师门的女学徒记录。可是,那个女孩到底去哪里了呢?为何从未有人提及此事?”萧子瑜迟疑地问:“师父是知道却瞒着此事?或是他们也离奇失忆了?还是根本没有这个女孩的存在?”天门宗的秘密比想象中还要多。他们是否应该调查下去?天气很好,少年们的心却越发阴暗,步伐也越发沉重。羊肠小路,蜿蜒上山,石林处有吊篮迎接。岳无瑕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闷:“我相信师父,可是我也想知道隐藏的秘密。”花浅附和道:“我也是。”岳无瑕再度和她有惺惺相惜之感。胖子苦笑道:“我觉得做这事不应当,可是不知道答案心里就痒痒的……”萧子瑜笑笑,没有说话,他心里早已下定决心,哪怕是朋友们拒绝调查,他也要独自将此事查下去。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亦想起了周长老斩钉截铁回答的“天门宗,没有叫萧云帆和叶紫藤的灵法师”,可是他并没有说天门宗没有叫萧云帆和叶紫藤的灵法师学徒。若失踪的少女和他父母有关,或许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或原因彻底抹消了他父母的存在,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寻找的真相。沈静的死,串出了太多的秘密。秘密的源头应是绿竹林——男人的禁地。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花浅。花浅还在苦苦找自己身体的下落,见大家托她搜查,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祝明得知她要在绿竹林搜查后,强烈提议她找陈可可联手,说是陈可可人缘好,擅长打听,还悄悄递给她一包蜜糖糕,让她劝劝陈可可不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