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锦儿怕得厉害,唇面皆白,她一个劲地哆嗦,不停哀求:“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放出蚀月魔,师父救我,救我……”她的师父冯先生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严先生,锦儿在天门宗修行三年,家世清白,虽然性子有些娇惯,行事却谨慎小心,我相信不会是她做的。”严先生连眼角都没扫她一眼,厉声道:“冯先生,我已调查过禁林的泥泞和脚印,蚀月魔是雨势转小至雨停期间被放出的,我已问过各寝室学徒,让他们彼此作证,目前得知不在寝室的灵法师及学徒共有五人,其中祝明与陈可可私会九曲回廊,萧子瑜被老糊涂叫去了瑶台仙田,都算有人证。唯独她——蓝锦儿,今夜月圆,是蚀月魔进食之日,她受罚去给蚀月魔喂食,曾接近关押妖魔的牢笼,定是她不小心打开了封印,导致妖魔逃脱!同窗身亡,如此玩忽职守的蠢货,罪无可赦!理应从严处置!”他语气极其严厉,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随着青筋一跳一跳,看起来格外骇人。灵修界内,灵修师地位最低。冯先生虽疼爱蓝锦儿,可是她只是个培养符咒材料的灵修师,能力不甚出色,性格也唯唯诺诺,何曾被其他灵法师放在眼中?这次她帮徒弟站出来与性格不好相处的严先生讨情,已耗尽她平生胆量。如今被严先生一凶,徒儿再好也不敢救了,吓得缩回人群,躲得像个鹌鹑,心里默默为锦儿担忧,口中却是再也不敢吱声。萧子瑜发现所有人都将愤怒的目光看向蓝锦儿,仿佛她就是放出妖魔的凶手。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对的,蓝锦儿是无法放出妖魔的。萧子瑜有心解释,却意识到这样做会不太好。天门宗都是厉害的灵法师,他们能帮蓝锦儿洗脱冤屈的吧?萧子瑜踌躇着。蓝锦儿再顾不得精心维护的美女形象和漂亮衣服,趴在地上,拼命叫屈。严先生再三追问:“可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人证?”蓝锦儿如醍醐灌顶,她猛地想到了脱身的理由,大叫道,“对!我也有人可以作证!我离开蚀月魔时,牢笼封印尚完整。”她猛地站起身,欲往男学徒所住的地方跑,没跑两步,眼睛一亮,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发现了萧子瑜,仿佛看见了救星般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众人面前,激动道:“就是他!这是萧子瑜!萧师弟!他迷路走到禁地,被蚀月魔吓得半死。我们离开的时候蚀月魔的牢笼还好好的,后来下雨了,在观棋亭避了大半个时辰的雨,雨量转小后我们就各自回去了!”蓝锦儿越想越有把握,越说越大声,她使劲地摇着萧子瑜,不停哀求,“你快证明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没有玩忽职守将蚀月魔的封印弄掉。”她说的每字每句都是萧子瑜刚刚想说的。萧子瑜迟疑片刻,不敢隐瞒,答道:“是的,我们离开禁林的时候,蚀月魔还在笼子里。”严先生的独眼从蓝锦儿身上转向萧子瑜,阴冷问:“小子,你将详细情况再述说一次。”萧子瑜壮着胆子,将迷路事宜再次详细地解释了一遍,然后肯定地说:“我确定,我和蓝师姐离开的时候,蚀月魔的封印还是好好的。雨势转小后,我们在观棋亭分手,她往寝室方向走了,我则去了瑶台仙田。”严先生继续审问:“你真是去了瑶台仙田?”“怎么?还怀疑上我徒弟不成?”老糊涂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补充道,“严小子就爱想东想西,现在怀疑我徒弟,说不准待会还要来怀疑我老头子。来来来,爷爷告诉你,大雨转小后不久他就到了瑶台仙田,陪老头子喝了大半个时辰的酒,然后就听见了妖魔出现的声音。按你推断的时间,妖魔封印解开的时候他不会在场,所以我们俩都不可能是坏人,嗝——”严先生思索片刻,再次看向蓝锦儿,果断道:“果然还是你,就算你可以证明与萧子瑜分手时蚀月魔的封印没有解开,你也无法证明在离开观棋亭后,是否再次回到禁林,释放蚀月魔。因为今晚不在寝室且无人证明行踪者,只有你。”他朝周长老拱手道:“此女疑点甚多,弟子请求用刑。”“用不得!”疯狂的咆哮声传来,是蓝锦年衣衫不整地冲了过来,他一把抱住怯怯发抖的蓝锦儿,将其掩在身后,双膝跪下,哀求道,“师父,我家妹妹心地善良,做事细心,她绝不可能放出蚀月魔的!锦儿身体单薄,皮肤娇嫩,若是受了刑,破了相,这辈子就全毁了!请师父详查!”“哥哥!”蓝锦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没有放出蚀月魔,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便冲着萧子瑜喊,“还有一个嫌疑人!你在棋亭打听的那个女孩!她叫什么?花……花浅?对!一定是花浅做的!”花浅愣了下,有些困惑,今夜那场忽然而至的倾盆大雨中,萧子瑜和蓝锦儿直冲棋亭避雨,她确认亭子里很安全,便没靠近,只站在距离较远的岩石下等候。雨声嘈杂,她也没认真去听两人闲扯,只见萧子瑜发疯似地冲出棋亭,让她惊了一下,紧接着又见萧子瑜冲了回来,她当时想了很久,不解其意。萧子瑜心里的不安到了顶点,他绝对不相信花浅会做出这种事的,可惜蓝锦儿和花浅没有交情,在生死关头她指证花浅毫无顾忌。萧子瑜想起蓝锦年说的恐怖刑罚,不由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地反对:“别胡说,花浅不是这种人。”蓝锦儿知道萧子瑜对花浅有特别感情,未必会帮自己,便死死拉着他,带着哭腔求:“子瑜弟弟,你要说实话!你明明在寒月湖看见过花浅!而且她室友已死,谁也无法证明花浅今晚在寝室!”蓝锦年威胁道:“人命关天,你得说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我定和你生死相见!”萧子瑜一时踌躇。严先生先将萧子瑜搁开,问花浅:“你放出了蚀月魔?”花浅毫无畏惧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独眼:“没有。”严先生又问:“你今夜在寝室?”花浅想了想,回答:“是。”严先生不依不饶:“谁可证明?”花浅轻轻摇头:“室友已死。”严先生提高了音量,喝道:“为何蓝锦儿说在棋亭见过你?”花浅坚决果断地否认:“她看错了,我根本没去过棋亭。”“我没看见,是萧师弟看见的!绝对没错!”蓝锦儿疯狂地尖叫起来,她死死抱住萧子瑜,仿佛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次哀求,“师姐求你了,你要说真话!不能颠倒黑白,见死不救!求求你了!”蓝锦儿的眼泪一个劲地掉,表情像绝望的孩子。花浅看向萧子瑜,她相信自己的隐藏是完美的,不可能被发现。案发至今,她唯一撒的谎是晚上没在寝室,但是杀死沈静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她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萧子瑜是老实孩子,不至于为这种事撒谎遮掩……未料,萧子瑜陷迟迟没有开口。“子瑜,你为什么不说话?”花浅有些极诡异的预感,她察觉到有些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莫非萧子瑜真的看见了“花浅”?萧子瑜很为难,天秤的两边,一边是良心,一边是感情,他是说真话帮助蓝锦儿,还是说谎话袒护花浅?无论怎么选择,后果都将难以承担。一直沉默的周长老终于开口了:“说真话。你在犹豫什么?”萧子瑜猛地惊醒,这世间,唯一无愧的只有真相。于是他缓缓开口道:“我在寒月湖畔,远远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她的身高和打扮和花浅类似,让我怀疑她是花浅。可是事后细细想来,应该不是花浅。”严先生问:“何以证明她不是花浅?”萧子瑜道:“那个女孩感觉很哀伤,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