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想,天天念,天天琢磨花浅的性格。所以,萧子瑜很清楚岳无瑕问题的答案——花浅会杀人。这也是他听到消息后,没有马上开口为花浅喊冤的原因。萧子瑜清楚不管在萧家村、岐城还是天门宗,不管是击退无天良、千魔女还是遇上妖魔,不管是受伤、被阻还是险境,花浅的眼里从未有过犹豫,也没有对自己性命的在乎。虽然在旁人眼里,只觉得她处事冷静聪慧,可是细细思来,一个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也不会在乎旁人性命的。萧子瑜不明白花浅为何会变成这样的性格,或许过程中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悲哀往事,可是萧子瑜知道,花浅视性命如蝼蚁,只要有杀的必要,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人。就连萧家村里无天良的死,他都隐隐觉得和花浅有那么些许关系,只是他相信就算花浅杀了无天良也是为了救自己,为了替天行道,所以不愿往这方面过多猜测。岳无瑕听了萧子瑜的答案,浑身一滞,瞬间蔫了,仿佛失了平日的锐气,嘴里念念叨叨:“她不会这样的,不会……”萧子瑜仿佛从迷雾中惊醒,他果断开口:“是的,花浅不会杀陈铭,也不会杀蓝师兄。因为杀了他们根本没好处。浅浅从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不会做意气之争,更不会为了口舌矛盾、一时痛快而杀人。虽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杀人,就算她会杀人,就算她有莫名其妙的必须杀死蓝师兄的理由,但是以她的头脑和身手,在哪里杀不好杀?怎会当众杀人让大家看见,还留下把柄?!这样的情形看起来就像故意要让大家看见,嫁祸给自己一样。”他顿了下,斩钉截铁道,“人绝不是浅浅杀的!浅浅没那么蠢!而且我曾见过很像花浅的女人,说不定是那个人做的。”岳无瑕迟疑道:“我觉得花浅身上有戾气。”“有戾气就会杀人吗?在天门宗不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不喜欢的人也有很多,就算杀人,她也没有蠢得被当场抓住的道理。而且天门宗杀人有很大的风险,凶手杀人要思之又思,若陈铭是替蓝锦年死的,凶手定是有要杀蓝锦年的重要理由,我们要找出那个理由。”萧子瑜思之又思,担心极了,哀求道,“如今师父都判定浅浅是凶手,不知他们会不会严刑拷打,我担心他们会冤枉浅浅。岳师兄,你在天门宗最受重视,可有办法混进刑堂,看看形势?”“让我来想想办法。”岳无瑕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担心则乱,扰了心智。萧子瑜的答案让他再次充满希望。只要花浅有一丝被冤枉的可能,他必护着她,不让任何人伤害他。【贰】为什么要杀蓝锦年?这是所有人对此案最大的疑点。刑堂的拷问持续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撬开花浅的口。任凭巡夜的学徒再三指证,她坚持自己没有杀人,更不知道箱子里的血衣从何而来,可是她无法证明自己那天晚上离开寝室做了什么。最后,严先生不顾她是年幼女孩,执意对她用了鞭刑。过程血肉模糊,不忍观。花浅任凭皮开肉绽,绝不招供,毫无妥协。她说:“我没有杀人。”她的眼神一片坦荡,她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就连死亡威胁也无法让她动摇。这个案件真的很奇怪,除了动机略牵强,却是人证物证俱全,无从狡辩,本以为很好审理,偏偏她就以死抵赖了。是不管对方叫屈,强行定罪,还是继续拷打,强迫她认罪?此情此景,就连严先生也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向上汇报,让长老们做主。周长老再次召来了胖子。胖子出自灵修名门何家,何家代代出灵兽师,皆入万兽门。胖子是何家的幺子,天赋欠佳,偏偏灵兽又是只奇怪的变异种的獬豸,患有白化症,毫无战斗力。何家担心他进群兽荟萃的万兽门被其他学徒嘲笑排挤,连带灵兽一起被欺负,所以托关系让他进了天门宗,拜周长老为师。天门宗灵兽一脉较弱,灵兽师较为稀少,没那么排斥他和无能的灵兽,周长老与何家家主是多年好友,对他颇为照拂,待毕业后,从天下第一门派出来也算给家族添点面子,不要那么丢人现眼。小咩虽弱,但还是继承了獬豸一族的基础能力——辨别忠奸。虽然受各种客观因素影响,它的判断不敢说百发百中,倒也能准个九成。遇到难以辨别的谎言时,周长老也会让胖子带小咩来试试,顺便给自家徒弟长个脸。胖子受岳无瑕委托,进刑堂后对众人拍须溜马,将刑堂内的事情好好了解了一番,然后带着小咩躲在角落观察。待看见受过刑罚的花浅时,吓了一大跳,他本就没什么原则,看见蓝锦年哀痛欲绝时,心里把花浅骂了千万遍,待看见花浅伤痕累累时,又觉得她好可怜,在心里将不懂怜香惜玉的严先生偷偷骂了无数遍,断定他要孤独终老,面上却笑嘻嘻的,不敢露出分毫。小咩在墙角伸直了耳朵。严先生再次逼问花浅:“你为什么杀死陈铭?”这个问题他已问了百十遍,还要继续问下去。刑讯要点是反反复复地问,直到犯人疲劳,突破她的心理界限,露出破绽。花浅已一日一夜未眠未食,她的身体很疲劳,眼里却满是倔强,她直直地看着严先生,毫不妥协:“我没有杀陈铭。”严先生也不急躁,再问:“你为什么想杀蓝锦年?”花浅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我没有想杀蓝锦年。”“胡说!你和蓝锦年在大牢里有过争执,蓝锦年曾扬言要你后悔一辈子,你说会后悔的人是他,这就是杀机!”严先生毫不退让,“你性子桀骜不驯,自入天门宗以来,行事颇为孤僻,女学徒们也能证明你有夜半私下到处闲逛的前科。事发当夜,你曾离开寝室,在陈铭遇害之后才回来,箱内也发现了染有鲜血的血衣,证据确凿,就算不承认也能直接定罪,只是想你死得心服口服。”花浅任他千变万化,只有一句抵挡:“我没有杀人。”獬豸辨别出谎言时,会用独角刺穿罪人的肚子,小咩虽弱小,也继承了獬豸嫉恶如仇的本能,会将撒谎的罪人顶个四脚朝天。可是它听完花浅的辩白后,抖抖耳朵,缩回主人身边撒娇,没有任何进攻的反应,这证明花浅说的是实话。胖子为不用夹在蓝锦年和岳无瑕之间做受气包而大喜,也为花浅无辜受屈的境遇打抱不平,激动之下,他不顾灵法师们的再三叮嘱,直接跳了出去,欢欢喜喜地宣布结果:“她没有撒谎!我就知道师妹是被冤枉的,可怜受了好大的罪,让无瑕和萧师弟在外头牵肠挂肚。嘿嘿,我这辈子就没见无瑕有那么急过。”严先生最是刚愎自用,在拿到人证物证时,他早已认定花浅就是此案凶手,同意周长老让小咩来协助辨别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大家心服。可是胖子的话结结实实打了他一个耳光,严先生的嘴角开始抽动,原本丑陋的面孔在愤怒下扭曲得更加丑,他冷冷地看着胖子欢天喜地地跑到花浅面前,试图将她扶起,猛地喝止:“她的嫌疑还没洗清!”然后看向周围听审判的众灵法师解释道,“就算獬豸辨谎,也未必准确,我记得上次你家灵宠在寻找盗窃犯时也出过错吧?”胖子急道:“我家小咩怎能不准呢?上次盗窃案是小咩吃多了胡萝卜,生病了,它浑身发热,晚上还抽搐过,判别时头晕脑涨,所,所以才出错的,平日里它测谎都很准的。”吴先生也嗤笑道:“我倒也对獬豸这种上古神兽颇有研究,它嫉恶如仇,能辨忠奸不假,可是天下法器功能众多,自有能迷惑它的法器存在,就算花浅的法器不具备迷惑能力。可是三界六道中,有两种人是獬豸无法辨别的,一是永生不赦之恶徒,二是世世行善之善人。前者被地狱恶魔保护,后者受满天神佛庇佑。你说花浅究竟是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