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浅:“玉瑶仙子被我杀了。”冰蟒再出一策:“雪妖族,擅长封魂存魄,可将萧子瑜冰封,万年不死。”花浅:“雪妖被我灭族了。”冰蟒努力思索:“还有南极仙翁、断命天君、白鹿仙人都能治病。”花浅:“三界之战时,我把他们都杀了。”冰蟒:“……”当年,苍琼女神将敌方后防线破坏得太彻底,擅长医术的仙人被杀得一个不留。可是,若时光倒流,她还是会这样做的。因为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要救人的时候。事已至此,后悔已无任何意义,最弱的生命制约了最强女神的行动,花浅很无奈:“原计划改变,萧子瑜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成为灵法师,借助人间通灵修行的力量让他的生命延长一些。若是留在萧家村,持续这样的生活,他不出两年必死无疑。我们只能带着他去天门宗,好好地照顾他,抚养他成长。”“照顾?抚养?”冰蟒不相信地开口提醒,“主人,你从没养活过任何宠物,连乌龟都照顾死了……”苍琼女神的这个弱点在三界也算赫赫有名,众神皆知。人类和妖族曾给魔界之主进贡过许多珍稀动物,比如会说话的水晶鹦鹉、七色鲤鱼,又或者是雪毛狮、黄金虎。苍琼出于装饰或药用等目的,也留下过一些在神殿饲养,这些动物没有能在她手上坚持活过三个月的,就连可以百年不进食水、不畏寒暑的黄金龟都不例外。只有蛇,作为她的分身和灵魂的一部分得以存活。久而久之,苍琼的神殿除了无数的蛇,再无生灵。“冰蟒。”“在。”“人类应该比乌龟好照顾吧?”“……”传说中英勇无畏的女神,在上万年后,终于流露出一丝不自信。第二刻——离乡之时【壹】太阳缓缓爬上窗台,初夏的微热,照醒柴房里沉睡的少年。萧子瑜从梦中惊醒,看看天色,才发现日上三竿,已到巳时。自从他当众说出自己要去灵修这种话后,母老虎就抓住一切机会来羞辱他,顺带连他爹娘一同骂,压根儿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更何况萧子瑜年纪虽小,也是大老爷们,怎能和泼妇当街对骂?所以大部分时候,萧子瑜都硬着头皮忍了——他不愿和母老虎计较。母老虎规定每天辰时三刻就要到茶馆,今日竟迟到那么久,想起她口沫横飞的骂人模样,萧子瑜马上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忙着忙着,他忽然发现今天的村庄有些不同寻常,窗外有无数奔跑的脚步声、吆喝声、议论声,格外喧哗,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侧耳细听,却有个尖嗓子的妇人在大声嚷嚷:“死人了!有人被蛇咬死了!”谁死了?萧子瑜一下全醒了。他赶紧跳下由两块木板拼成的床,冲去屋外,在卧室门口连叫几声“花浅”。花浅不知在厨房折腾什么,她探出头,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无天良夫妇昨天半夜被蛇咬死了。”蛇伤人事件不罕见,罕见的是同时伤人,而且伤的是同一家人。昨天才咒完,今天就出事。萧子瑜不敢置信地问:“无天良夫妇?他们真死了?”花浅回道:“是,他们俩半夜的时候被不知哪里爬来的毒蛇咬死了。你高兴吗?要庆祝吗?”萧子瑜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对无天良夫妻确实恨之入骨,尤其是花浅受伤时候,他恨不得他们死,可是当对方真的死了,他虽松了口气,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这到底应是怎样的心情?最后,他说:“走,咱们去看看?”花浅有些担心,昨天萧子瑜见到血就那么大反应,若今天见到死人,会不会当场挂掉?萧子瑜对她的担心很无奈:“我平时没那么容易犯病。”花浅不信,短短几天她都见两回了!奈何萧子瑜执意要去,花浅只好拖着受伤的腿,带上药丸,慢悠悠地跟着去了。无天良的家是三进三出的农家大院,恶狗仍在狂吠,鸡鸭闹腾不休。村人和县衙赶来的捕快都站在无天良的房前。在疯狂的狗叫声中,他听见萧子健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在叫爹和娘,凄惨得让人难受。人太多了,萧子瑜担心花浅会被挤伤,便将她安顿在人群外头。花浅看见周围小女孩都躲着害怕,她为了和其他凡人女孩相似,也不好太突出,只好眼睁睁看着萧子瑜仗着身材瘦小钻入人群,正赶上洛水县的许捕头在查看尸体,地上躺着的是无天良与萧凤姑,他们俩的尸首浮肿得几乎辨不出容貌,咽喉、手臂、腿部都有毒蛇留下的牙印,旁边有几点早已干涸的黑血。萧子健正蜷缩在屋子角落,满眼的泪,悲伤得泣不成声。无天良夫妻虽是出了名的混蛋,但他们对这唯一的儿子倒是掏心掏肺地好,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偷摸拐骗回来的钱大多都砸在他身上。纵得他小小年龄,读书骂老师,习武去偷懒,打架耍钱倒样样精通,偷鸡摸狗之事也做了不少。村人怕惹上他父母俩泼货,很多小事也不敢多计较。如果无天良夫妇死了,靠山倒了,萧子健会怎么样?萧子健再强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男孩,家里也没什么要好的亲戚朋友,又深受村人痛恨。所以,他的家财会被找借口吞掉,如果不能学着自己乖巧老实些,怕是连人都会被赶走……萧子瑜猜想,萧子健应该还没想到这些,他现在所有的悲伤都是因为疼爱自己的父母的去世,他悔恨地用十指不停抓着自己脸颊,抓出丝丝血痕,仿佛痛楚才能减轻他的内疚:“要是我昨夜不出去就好了,我不该去赌钱的,我不该去赌钱,爹,娘……”这是萧子瑜第一次见到小霸王会道歉,会后悔,会哭。这让他看见了受伤的自己,虽然依旧讨厌萧子健,可是他很难忍受这样绝望而凄凉的哭声。他终于知道自己听见仇人的死讯为何没高兴。他只是不愿为死亡而欢笑,不想听见痛苦的凄声。如果世界能改变,再没有邪恶和伤害,那该有多好?萧子瑜不是天真的孩子,这个弱智念头刚出,就被他自己在脑海里抽了两巴掌,可是他又不由得反思:为何自己觉得邪恶在世间存在是理所当然的现实,没有邪恶的世界是天真幼稚的童话?如果邪恶的存在是理所当然,为何人们要憎恨它、消灭它?萧家五老爷是萧凤姑的哥哥,两兄妹都是一丘之貉。如今见妹妹遭难,他赶紧顶着通宵赌钱造成的黑眼圈,抹干净嘴角吃完鸡鸭的油光,带着自家两个膀大腰圆的儿子,推开人群,挤了进去,扶起萧子健,做出戚容,干嚎了两声,假意安慰道:“妹妹死得真可怜,留下你这孩子尚未及冠,以后可怎么过啊?怎么照料这若干家产?少不得被混混们夺去!所谓娘亲舅大,少不得要舅舅照料一二,以后你就跟舅舅过活吧。”萧子健一口唾沫吐到他脑袋上:“不要你这无利不起早的黄鼠狼假好心!当我是三岁小孩哄吗?我爹娘尸骨未寒你就想着我家那几亩地,你的照料怕是能让她从地底跳起来!给老子滚出去!”“你这小子怎么对舅舅说话的?!”“我爹也是一番好心!天底下哪有小孩管那么大家产的道理?少不得把我们萧家的钱财都给外人骗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别以为我爹死了就能欺负我!惹毛了老子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言来语往,萧子健凭着一股寻常孩子少见的剽悍以一敌三,萧五老爷满脑子都是那份颇丰的家财,压根儿不把这小鬼往心上放,只是碍于无天良夫妇刚死,捕快还没走,马上动手有些不妥,步步忍让,假哭几声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