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间,柳静颐逐渐合上了眼睛,只是这一夜,她睡的极其不踏实。第二日卯时刚果,她便早早睁开了双眼,起床后穿上素日穿的男装,洗漱完毕后,见紫苏还在睡梦中,不忍打扰她,便独自去了后厨,煮了两个白蛋,拿了一碟小菜,见后厨有熬好的粥,她又盛了两碗白粥,端入房中。
墨雨已经回来,荆子言的膳食也就不用紫苏再准备。她端着膳食回房时,紫苏才睁开眼睛,见柳静颐已经起床,急忙下床接过她手中的膳食:“姑娘,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昨日太累了,见你睡的香,便想让你好好休息。”柳静颐浅笑道,“快去洗漱,用完膳去给主子请脉。”
二人简单用了早餐,紫苏便拎着药箱跟在柳静颐身后,去见荆子言。从厢房出来时,见荆子言已经在院中练剑,柳静颐便知,昨夜荆子言又未好眠。远远望去,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立在旁边,柳静颐以为是墨雨,走近一看,才知是元谨。
元谨是荆子言在柳州府收留入府的,不知为何幼惜姑姑对他格外照料,尽管是新人,却深得荆子言看重。可让柳静颐感到不舒服的是,这元谨虽然是习武之人,却说话尖声尖气,声音像个女子。
后来在不经意间才知道,这元谨在幼时,因随父亲保护主人,被歹人伤到了命根子,变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孩子,从小受尽欺辱,即便是他习得一身武艺,却依然更改不了被人嘲讽歧视的现状。
在柳州,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与人交手时,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被荆子言所救,带回宅子里,经过柳静颐的医治,捡了条命,这元谨便死活要报答荆子言的救命之恩,非要留在荆子言身边,奉他为主。荆子言知道他的遭遇后,对其颇具同情,便收留了他。
见柳静颐走来,元谨径自上前拱手行礼,“静姑娘安好。”
自从知道了元谨的身世,柳静颐对他多了一份怜悯,大概不幸的人总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错觉吧。“元大哥,你怎么来啦?”柳静颐和善的问道。
元谨恭谨的说道:“静姑娘,主子来信说身边人手不够用,便招了属下前来。”
“正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如果墨雨和寒澈去执行任务时,主子身边没有人护着了。”柳静颐诚恳的说着。
二人闲谈间,荆子言一套剑法练完,元谨便殷勤的递上毛巾,随后又殷切的说道:“主子,早膳已摆好,请主子用膳。”
荆子言身边平添了这么一个主儿,柳静颐初时还觉着有些别扭,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看着荆子言那深邃的双眸之下的乌青,柳静颐小心的问道:“主子,昨日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昨夜,纪耀祖过身了。”荆子言沉声说道:“墨雨和寒澈在百合村外,与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黑衣人交了手,但二人联手竟未占到便宜。”谈及此,荆子言只觉不寒而栗。要知道,墨雨和寒澈是他的近身护卫,武功皆是上乘,等闲之人无法与二人匹敌。可就这二位一等一的高手,却未在银质面具那讨到任何便宜。
柳静颐讶然,不由问道:“那纪家少夫人呢?”
“失踪了!”荆子言冷声道:“确切说,是并未在纪家发现女眷的身影。纪耀祖是夜里过身,身后事由此前我们见过的管家操持,今晨在灵堂中,只见了那神智不清的纪少爷,未见纪少夫人的身影,除了纪少夫人,府中其他女眷丫鬟,也未见任何踪影。”荆子言虽然说的平静,可柳静颐知道,这份平静里,是荆子言强行压下的愤怒!
“这…………”柳静颐心下生出一阵恶寒,不由自主的问道:“一夜之间女眷全都不见了?”
荆子言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毕竟一直派人盯着唐子卿,对纪家未做过多的防范,这是他的疏忽。“目前尚不清楚纪家的女眷是何时消失的,但纪家的女眷丫鬟数量不少,想要把这么大数量的女眷安排起来,总会有痕迹。我已命墨雨和寒澈去调查此事。”
虽然昨夜荆子言睡的晚了些,不过却是这几日少有的一个安稳觉,昨日里他翻阅卷宗文书,的确有了新的发现。
荆子言将一卷卷宗递给她:“昨夜我翻阅卷宗,发现那纪少夫人是在八年前入纪府,七年前嫁与纪家少爷,六年前生子,但孩儿不治而亡。蹊跷的是,卷宗上并未记载她是伽罗人。从其生子开始,纪少夫人身体便落下了病根,一直由益合堂堂主兰鹤谦为其诊治。”
“也就是说,自始至终为纪少夫人诊治的,只有兰鹤谦!”柳静颐咋舌。“纪耀祖和那管家在撒谎。”
荆子言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给纪少夫人做路引文书的就是那位李媒婆,那李媒婆的确是能耐的很,能将伽罗身份改成本朝人!”
“可是主子,那伽罗人与本朝人长相大不相同,即便是路引文书改成本朝人,可那伽罗特征却是无法更改的!”柳静颐疑惑的问道。
突然她眼睛一亮,说道:“《论衡·奇怪篇》中讲到,‘万物生于土,各似本种’。人的相貌遗传自父母,如父或母一方遗传性较强,则人之相貌类父或类母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她悠然道:“如若纪少夫人的父母如果一方是本朝人,那她的相貌极有可能与本朝人无异!”
荆子言点点头,赞同其说法,只是又蹙眉道:“如今是猜测,我们要的是实证。如果说纪少夫人是伽罗人,那一直为她诊病的兰鹤谦为何不知?”
柳静颐想起,她为荆子言抓药时,提起神志不清的纪少夫人,兰鹤谦的反应过于强烈。她心下有了猜测:“如果这六年来一直是兰鹤谦在为纪少夫人诊病,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他说三个月前为其诊过病,少夫人一直是昏迷状态,但如果六年来一直是他诊病,那这少夫人绝不可能在这六年里一直昏迷。”
更何况,她亲耳听到过少夫人那悲凉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