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希亚当先大喊一声,回头才发现舱门已经被一群人挡住,为首的男子手里平平举着一把火枪,正瞄准着秋风巨大的脑袋。希亚愣了一下:“那是什么?”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闪开!”索利芒斯当先扑了上去,几乎与此同时枪声响了起来——然而那人立即大吃一惊,这个印第安青年几乎无视穿过身体的枪弹,势头丝毫不减地拎起他的领子,把他扔到了舱外。“不许胡乱开枪,隔壁都是火yao——”有人挡住了更多的水手,于是船员们纷纷拔出刀来,要消灭眼前这对该死的男女。“希亚,喊上大伙一起上吧。”索利芒斯边打边喊,他满意于自己格斗的天赋,虽然离开大地,他的力量受到极大的局限。角落里的希亚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双手,掌心向着自己,十指向着天空——她念的,正是昨天女王刚刚交给她的咒语。船舱里的人们看不见外面的变化——如果看见,他们再也不会沉溺于格斗,四周的河水渐渐聚拢,先是一个半人高的浪花,很快就变成数十丈的水墙,巨大的水势带起轰轰的涛声,竟然高过了桅杆和船帆。“希亚,快点!”索利芒斯虽然是树精,被砍了几刀还是很不舒服,回头催促着,他不明白这姑娘在想些什么,水势明明已经足够大了,完全可以把这条帆船卷到河底永不翻身。希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右手猛地向左手一推,几乎与此同时,河水受到感应,本来高涨的潮头按落下来,变成一个巨浪,用力把帆船向岸边一推——这条船本来就已经靠岸,被水势一推立即撞在岸边,船舱猛地倾斜,脚下传来喀喇喇的巨响——船的龙骨恐怕是断了。希亚带着一群猛兽,从东倒西歪的人群里钻了出去,跳到岸边的土地上。索利芒斯跟在身后抱怨:“希亚,你明明知道那些人不是好东西。”希亚低着头:“不行,万一……万一出人命怎么办?索利芒斯我们亚马逊人是决不能伤害任何生命的。”说着说着,她忽然一瞪眼睛:“你不也是一样,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人?自己被砍得象块烂木头,还敢来说我。”索利芒斯嘿嘿地笑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跑出来惹是生非,心里的害怕远远超过表现出的镇定。索利芒斯一边恢复着身上的创口,一边安慰希亚:“下次就好,下次就好。”“你还想要有下次?”希亚愤愤砸了他一拳:“我希望这些人得个教训,最好一辈子也别来这儿。”索利芒斯继续微笑,只是他知道、希亚也知道……那个希望是不可能的。“糟了,希亚,索利芒斯,快来——”塞壬的尖叫传来,两人不假思索向食人藤的方向跑去。缠住梅迪纳的食人藤被十几把长刀砍成无数截断肢,而藤条也动了真怒,缠住了无数的手腕和胸膛——塞壬的劝告无济于事,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你死我活。“嗨,放过他们吧。”索利芒斯走过去,心疼地抚o着藤条,慢慢把元气传递给它,藤条愤愤地放松了无数的触手,狼狈的水手这才脱困。“放火——”梅迪纳愤怒地喊叫,他的脸,手,胸膛都已经被毒汁腐蚀得不成样子,迭戈如果晚来半步,后果不堪设想。希亚走了上去:“这位兄弟,我劝你不要再动手,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梅迪纳一怔,又出现了一个赤裸的女人,她虽然仅仅比塞壬高了一点儿,但是看上去却有种说不出的气势,希亚伸手,向远处的帆船一指——“赶快去修好你们的船,离开这片土地,大家都不欢迎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来。”“你们是一伙的……”梅迪纳怒气冲冲地看着塞壬:“你这婊子骗我!”希亚和塞壬面面相觑,她们不明白“婊子”是什么种族,不知道如何做出回击。迭戈生怕再出事,用力架着哥哥向一边退去,梅迪纳还在喊叫:“塞壬你骗了我,我不会放过你!”塞壬的手微微颤抖,目光跟着梅迪纳越行越远,希亚奇怪问:“你怕什么?他能把你怎么样?”“不——”塞壬忽然回头,脸色发青:“希亚,他会死的!你知道那是剧毒。”希亚耸耸肩:“他不会死,这只是个教训。”塞壬用力摇头:“是我骗了他……希亚,是我们伤害了他。不行——我知道该怎么做!”希亚一把抓住塞壬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威严:“塞壬你昏了头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要给那个家伙采草药是不是?我告诉你——不行!这个丛林尊敬我们亚马逊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七千年来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一种生命,你明白吗?梅迪纳不是我们的朋友,他抓了秋风,他不配受到丛林法则的保护!”塞壬没有说话,她明白希亚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她真的破坏了亚马逊人和丛林数千年的平衡,那么后果可能无法想象——但是,梅迪纳临走时的愤怒令这个可怜的姑娘心乱如麻,她甩开希亚的手,也低声说:“希亚,够了,你用那个该死的预言吓唬了多少人——你根本就是歧视,你瞧不起梅迪纳的浅色皮肤,你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真正的生命来尊重!你——还不是亚马逊女王,不用教训我!”她转身跳进河水里,奋力向上流游去。希亚尴尬:“这家伙……是不是太善良了?”索利芒斯摇头:“我看这可不叫善良——希亚,回去看紧点塞壬,我怕这姑娘会给我们惹大麻烦。”“等等——”希亚转过身子,和索利芒斯并肩而立:“好像麻烦已经来了。”远方的亚马逊河,浊流翻滚,无边无际,战舰的桅杆已经遥遥在目——沉船残骸边的男人们立即狂喜欢呼,举着帽子和上衣挥舞不定。希亚诧异:“那是什么?”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震碎了亚马逊河千百年来的平静——领头的战舰上,白衣青年单手向天,火枪口犹自冒出阵阵白烟。浑身是伤的梅迪纳顿时来了精神,甩开搀扶的众人向船头跑了过去,边跑边喊:“斐帝南,你这个混帐家伙终于舍得露面了,我差点被这群土著架到火上烤了吃!”那个叫做斐帝南的青年顺着船板一步步走下,保持着标准的军人的步伐,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梅迪纳,微微一笑:“真遗憾,看来魔鬼也嫌弃你,梅迪纳。”希亚和索利芒斯交换了一个眼色,即使是他们也看得出来,那个叫做斐帝南的青年是个极其有分量的人物,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好像是整个舰队的船锚,让失魂落魄的众人都沉下心来。梅迪纳不满地一拳砸在斐帝南肩膀上:“少说废话,你得帮我——斐帝南,那个土著女人毁了我的船,我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没问题”,斐帝南拍拍他的肩膀,在梅迪纳还没来得及笑出声的时候轻轻说:“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他们,你的船是被英国那群海盗击沉的。”“喂!”梅迪纳怪声怪气地叫:“这么不够朋友?”斐帝南回头就向船上迈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梅迪纳子爵阁下,我们出海一年七个月,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你招惹卫兵,招惹商人,招惹海盗,得罪了三个庄园主,搞大了四条船上女仆的肚子——你只是过来补充淡水,就毁了最好的旗舰,而且你居然告诉我,你居然还找上了土著的印第安女人?”“她不是印第安女人……”梅迪纳挠挠头,“好吧,那你的意思呢?”斐帝南叹了口气:“如果您还想要我继续效力,最好立即就走,马上离开这里——梅迪纳,我是军人,不是管家,我受够了你的烂摊子。”迭戈笑了起来,用肩膀撞撞哥哥,示意他上船——他也知道,整个舰队,如果说还有人能稍微管制一下这位无法无天的兄长,那一定就是斐帝南了,他简直要为当年父亲大人的英明抉择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