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不远处的乌木台阶上,厚而重的提花锦缎里裹着一个玫瑰色面颊的女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高高昂着脖颈,天鹅一样的身姿。她的声音因为故作镇静而略有一丝颤抖,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斐帝南的面庞,雪白细腻的双手绞在一起,控制着大方而高贵的神情。在她身后不远,一个衣着华贵,身材微微发福的男人正拿着薇娅的绣花折扇。他本来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但是在梅迪纳和斐帝南的对照下,顿时显得矮小起来。“哥哥,真高兴你回来。”薇娅走上前,亲吻着梅迪纳的脸颊。“薇娅!”梅迪纳略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料想妹妹会如此直接给斐帝南难堪,他几步走到斐帝南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防备他可能的发作。“瓦尔德兹子爵大人,这是您的杰作?”斐帝南压低声音。梅迪纳低声:“我发誓不,不是。”伯爵大人的卧房紧闭,显然他早已预料到这场家庭冲突的到来,并且想当然地把棘手的状况扔给儿子处理。斐帝南劈手打开梅迪纳的手,腰间的长剑忽然铮地一响,跃入手中。薇娅身后的男人走上前,傲然:“这位先生,您要和我决斗?”“呵……我没有决斗的习惯,先生。”斐帝南微微一笑:“梅迪纳,你不为我介绍?”梅迪纳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斐帝南的剑,他笑笑:“劳瑞,劳瑞&8226;曼图亚侯爵……斐帝南,收起你的剑。”他压低了声音,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已经注定是他的妹夫,而毫无疑问,不管双方习惯如何,这个人并没有和斐帝南决斗的资本。““来得匆忙,忘记准备贺仪……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斐帝南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将剑柄上的圣母像红宝石取了下来,伸手放在薇娅面前的一方小桌上,躬身,彬彬有礼地退后,“梅迪纳,告辞了,你不送我出去?”梅迪纳的目光瞬间闪烁,掠过薇娅,又冷冷扫过劳瑞,最终落在斐帝南身上,“好吧,走,斐帝南。”“等一等,带上你的礼物,我不接受这种无礼的馈赠,阁下!”劳瑞忽然伸出胖胖的手,一把抢过红宝石,向斐帝南掷了过去。斐帝南手腕一抖,挑起一个炫目的剑花,剑尖点在红宝石的中心,宝石立即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琉璃一片。他没有回头,但是梅迪纳仿佛听见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铮然碎裂,他压抑着怒火:“劳瑞,不要在我的家里挑战我的耐性——还有这位先生的!”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劳瑞被他的气势一震——梅迪纳的名声早已远播,他手段的毒辣几乎人尽皆知——但是已经来不及,斐帝南一个转身,一拳直勾,砸在梅迪纳的胃部,疼得他一头冷汗弯下腰去,然后袭击者一脸铁青,扬长而去。靠,拿我出气!梅迪纳愤愤咒骂了一句,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支撑着直起身子,厉声吩咐:“薇娅,跟我过来。”在这一处庄园里,他还拥有绝对的权威,这个所谓妹夫的挑衅,他受够了。薇娅和劳瑞跟着梅迪纳上楼,走进他的卧室,梅迪纳一把推出劳瑞,极其粗暴地摔上门,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好了,小姐,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薇娅的泪水立即落了下来,掩面哭泣:“不,哥哥,不要这样对待我。”她哭得肩膀抽搐,几乎要晕厥过去,但是梅迪纳却只是冷冷地看着。这是他的妹妹?那个鼻子上有雀斑,稍微激动就满脸绯红的薇娅?是的,她长大了,学会冷酷无情地对待男人,学会用哭泣和泪水博取同情——可惜她或许真的忘记了外面人对兄长的评价,他梅迪纳可不是那些会为了一个女人晕头转向的毛头小伙子,他十四岁那年已经学会津津有味地品味女人的眼泪,取笑她们那点可怜的小机心和小聪明,然后咂摸其中的真实程度了。梅迪纳伸手扶起薇娅的脸庞,尽可能温和地问:“好了薇娅,告诉我,怎么一回事?”薇娅抽泣:“哥哥……你们走了之后,上帝知道我多么想念你们……”梅迪纳打断:“说正题,薇娅,直接点,跟我不用来这一套。”薇娅脸红了红:“你们走了之后,老宅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然后……嗯,我参加了曼图亚家的舞会,认识了劳瑞和西德。”“西德?”梅迪纳的兴趣顿时浓厚了许多,曼图亚是一个非常古老而且神秘的家族,传到劳瑞的手里,家族的势力已经衰微许多。对于这个家族,男人们谈论的通常是他们世系的爵位以及宫廷官职,但是对于女人们而言,她们更感兴趣的多半是那个叫做西德的少爷,据说他有着即使在贵族之中也难得一见的英俊面庞和高贵气质,可惜天生体质较弱,很少出面见人,只是喜欢在月桂树下伴着月光弹奏古老的七弦琴,在他开口吟唱的时候,连夜莺都会停止歌唱。梅迪纳会心一笑:“后来呢?”薇娅大睁眼睛:“后来?当然是,他们开始追求我……然后……父亲也很满意。”“他们?”梅迪纳紧追不舍:“是劳瑞,还是西德?”薇娅脸红了:“劳瑞,当然是劳瑞。”梅迪纳笑了,这个天真而自以为是的姑娘,如果薇娅不是他最亲爱的妹妹,他或许忍不住会给她一点“教训”。“噢,哥哥。”薇娅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是最希望我幸福的吗?为什么你要帮斐帝南?”梅迪纳的蓝眼睛深不可测:“因为……我本以为斐帝南是可以给你幸福的那个人,薇娅,好像你们有过山盟海誓,斐帝南好像说过一大串情话,大意是为你下地狱也在所不惜什么的……你,我亲爱的妹妹,一点都不记得?”薇娅骄傲地扬起头:“哥哥,你知道,年轻小伙子看见美丽的姑娘总会这样说,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梅迪纳叹了口气——年轻,美丽?薇娅太过于把这些资本当真了。他见识过斐帝南的执着,斐帝南曾经对着塞壬的脸庞也不屑一顾地走过,而塞壬的美貌,是足够在欧洲引起战争的那个级别。薇娅真的长大了,长成了他最熟悉的那一类女人。梅迪纳没有话可以说了,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伸手从窗帘后拎出了迭戈:“你在偷听?”迭戈还没来得及回答,梅迪纳已经把他推进另外一间书房:“你最好已经听见了,我懒得再重复一遍薇娅的蠢话——迭戈,有件事替我办一下,你赶去码头,告诉金门号的船长,托他带个口信给达马,就说我要推迟一个月赶去新大陆,让他按照计划行动。”“计划?什么计划?”迭戈两眼发光。梅迪纳嗤笑:“照做就好,小家伙。”“好吧……”迭戈的脸通红:“那么,还有,我们为什么要推迟?”梅迪纳向后一仰,坐在一张摇椅上,缓缓说:“因为,我讨厌一些趁着我不在家,算计到我头上的家伙,迭戈,我们必须整理好后院才能出发。”“你是说,劳瑞?”迭戈吃惊:“可是他不是我们的妹夫?”“他现在还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梅迪纳压低了声音:“迭戈,你还记得斐帝南的剑吗?在客厅里的时候,斐帝南的剑自动跳到了手上,劳瑞对他也是敌意十足。”迭戈惊叫,被梅迪纳一把捂住嘴,“炽天使之剑!”“是的,炽天使之剑。”梅迪纳的目光炯炯,略微带了些亢奋:“迭戈,炽天使之剑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自己出鞘,那就是……在闻到了吸血鬼的气味的时候。”act2阴谋与爱情唉!我怎能吹得灭这淡蓝的眼睛像灭一枝蜡烛,它闪烁在我孤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