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暗自思忖,听闻郡主十岁年纪,正是顽劣的时候,也不知到底有多顽劣。
便在此时,忽听外间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
“咯咯咯,快些,再快些!”
“郡主,老奴这身子骨可跑不快。”
“不管,再快些,纸鸢要落了!”
屏风上映出人影,须臾转过尹德,背上还背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上身朱红交领袄子,下身米黄绣折枝花马面裙,一双绣鞋来回踢腾,回首还牵着一根风筝线。
“诶?尹德,怎么进屋儿了?”
尹德轻轻将郡主放下,嬉笑道:“郡主,还不快来见过先生?”
“先生?我才不要——”小姑娘转过头去,一眼瞥见娴静落座的李纨,后续的话语顿时生生吞了回去。
她自幼丧母,虽说有侧妃教养,可到底比不得亲娘。素日里受了委屈,她便去寻了娘亲的画像哭诉。面前的李纨虽与画像上的娘亲全然不同,那如兰的气质却是一般无二。
李梦卿便想着,娘亲若是活着,便是这般模样吧。
她心中五味杂陈,桌案后的李纨却已起了身,一福:“见过郡主。”
李梦卿轻提裙裾连忙还礼:“见……见过先生。”
太监尹德眨眨眼,心中咄咄称奇,素日从未见郡主如此老实过。当下不禁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不意这般顽劣的郡主竟也有怕的人!
眼瞅着李纨问了平日所学,郡主规规矩矩的答了,尹德心中大定,连忙冲着两名宫女使了个眼色,这才乐滋滋退了出去。
想着李惟俭还在外间等候,尹德便快步出得内宅,寻到偏厅里,进门便冲着李惟俭道:“李秀才,你说奇不奇?郡主素日是个爱顽闹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这甫一见了新来的女先生,顿时好似老鼠遇了猫儿一般,乖巧得不得了。”
“还有此事?”
“千真万确,我还能扯谎不成?”
“托福托福,还望尹公公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
李惟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问明了放学时辰,这才施施然离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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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御花园。
大顺圣人政和帝负手徜徉而行,只元春缀后半步,戴权等太监远远的散开了,不敢搅扰。
内府水务方才收了一些银钱,先是蒙古王爷连番告急,政和帝为了稳住北方防线,捏着鼻子拨付了一笔内帑。跟着今日河道衙门又报,说黄河凌汛波及极广,共有两府七县遭灾。
若不妥善处置,恐今春桃花汛必泛滥成灾。
黄河警讯不可轻忽,政和帝思忖了一番,只得捏着鼻子又拨付了一笔银钱。待下朝算算,从内府抽取的银钱竟然不等捂热就又散了出去。
本意有这笔银钱可好生整饬京营的,如今却又耽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