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只能苦笑,转而朝吴子楚道:“她若醒了,还请告诉她我因公务,已先行回城。”提剑略一拱手,转身出门而去。次日清晨,莫研醒来,只觉得口渴难耐头痛欲裂,艰难起床。侍女端了水进来与她梳洗,告之宁王正在梅林等着她。莫研皱紧眉头,敲敲脑袋,方想起师姐一事尚未有着落,匆匆梳洗,要赶去听听宁晋究竟有何主意。到了梅林,仅看见宁晋和吴子楚二人,她奇道:“展大哥呢?”“展昭昨夜里就走了。”宁晋慢条斯理地搅动面前的粥,故意抬眼看她,“怎么,你不记得了?”莫研被他说得愣住,颦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旁边已有侍女替她盛罢粥再退出去。“他怎么不等着我一块走?”她边吹着粥,边问道。“我怎么知道。”宁晋淡淡一笑,“大概,是被你吓跑了吧。”莫研停下手,奇道:“我几时曾吓他?”宁晋斜斜瞥她,语气怪异道:“昨夜的事,你还记得多少?”“都记得啊,”莫研喝了口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喝多了,都忘了?”“那你可记得对展昭说了什么?”莫研闻言,面容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忧郁,显然是想起:“我自然记得。”“那你可记得我说了什么?”“……你说什么了?关于我师姐的事么?”宁晋盯了她半晌,终于还是幽幽长长地叹了口气,别开脸……莫研呆了一瞬,不明白他究竟何意,紧张问道:“怎么?我师姐的事你想不出法子?”懒得不理她,宁晋埋头吃粥,也不管烫不烫,硬是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三口两口地吞下去,看得身旁的吴子楚直咂巴嘴,倒像烫的人是他一般。莫研只好看着他吃,待他吃完便把自己跟前的碗也推过去,讨好笑道:“不够的话吃我这碗。”宁晋气结,瞪着她不说话。“吃吧,我还没动过呢。……我师姐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法子啊?”尽管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但心中记挂着师姐的事情,她还是不能不问。宁晋不说话,依然瞪着她。“……嗯?”宁晋还是不说话。“……”莫研终于忍不住,“那我还是自己想法子吧,你慢慢用,我先走了。”她跳起来转身就走。“丫头!急什么,坐下来慢慢听我说。”莫研愣头愣脑的,这一去也不知要闯出什么祸来,宁晋拿她无法,终于还是开口叫住她。转头又命吴子楚摒退旁人,方才道:“此事说来也不难,只需天时、地利、人和,让公主动了同情之意,就成功一半了。”“天时、地利、人和?”莫研犯难地挠挠耳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宁晋耐着性子教导她:“直接告诉她恐怕效力有限,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自然而然地同情他们,从而想要帮他们。”莫研还是听不明白:“怎样才叫让她自然而然地同情他们?”“平时看着挺聪明,怎么这时候就犯傻。”宁晋连连摇头,“说白了吧,就是演一出半真半假的戏,让小渝儿同情上你姐夫。这事倒是用得上展昭,只是这猫儿迂腐得很,不知道他肯不肯。”“展大哥才不迂腐呢。”莫研飞快道。宁晋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不迂腐,怎么会拿你当妹妹看。”“他……”莫研明明心中难受,却还是要替展昭说话,“我想,他自然有他喜欢的人,他若遇上,就不会如此。”“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你?”“我……”莫研不愿再说,索性埋头喝粥,宁晋也不逼她,转开目光,落落寡欢地看着满园飘落的花瓣……良久,莫研缓缓抬头,咬咬嘴唇,低声问道:“那你说,我该如何才能知道他的心意呢?”宁晋拾起地上一朵残花,淡淡笑道:“知道京城里的小姐都如何做么?”她摇头。于是他开始扯下残花上的花瓣,细细小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刚刚落到地上转瞬即化,赵渝身着银鼠斗篷,缓步走在京城大街上。生怕公主受寒,展昭再三请她上轿而行,而她就是执意不肯。“将来我要去的蛮荒苦寒之地,严冬之酷胜过京城百倍,到时哪里又会有人管我冷不冷。”她轻声叹气道。展昭只好不语。赵渝偷偷瞥了眼他,忍下心中笑意,就知道这只猫儿心最软,只要一扯上契丹,他就不忍心逼迫于她。展昭就行在她旁边,无形中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若然她不是公主,他亦不是四品带刀护卫,两人只是一对行走江湖的侠侣,那该有多好……赵渝朦朦胧胧地遐想着,不知不觉间双颊泛出粉粉的潮红来。“公主,前面便是司马琴舍。”展昭的话将她惊醒,抬头看去,确是到了琴舍。因昨日间无意中说起自己喜琴,想亲自在民间寻找一张上好古琴带去辽国,故而今日展昭便带她来到京城远近闻名的司马琴舍。琴舍内布置得十分雅致,淡淡的檀香萦绕着屋内大大小小数十张样式各异的古琴,赵渝自幼习琴,见到这么多古琴自是欢喜,遂挑了一张桐木伏羲式蛇腹断纹的古琴,命琴舍主人调了音让自己试奏。展昭对音律仅是粗通,加上心中有事,故只抱剑立在门边,静静看着无声落雪。幽幽檀香,隐隐定人心神,赵渝轻挑几下琴弦,听得琴音醇厚而不失亮透,心知是张好琴,当即奏了首汉宫秋月,琴音高洁清虚,幽奇古淡,煞是好听。弹罢,琴舍主人啧啧称赞,赵渝琴艺乃受宫中琴师教习,又学习多年,自是精湛。听得琴舍主人赞叹,她便搁下手,瞧向展昭,眼底眉梢不禁略带得意之色,只见后者微垂双目,凝神专注,全然未受琴音所扰,却不知在想何事……此时此刻,司马琴舍对面的茶楼里,正有三人隔帘听琴。“她弹得很好么?”莫研不懂琴艺,“我怎么觉得还及不上你那日在梅林里弹的好听呢。”宁晋懒懒瞥她一眼,倨傲地不愿回答。吴子楚代他答道:“殿下三岁学琴,又曾专程拜在马氏门下潜心习艺三年,琴艺自不可与旁人同日而语。”莫研笑道:“你还真够闲的。”闻言,宁晋忍不住张了张口,但觉得与她解释也是白费劲,干脆还是闭上嘴,懒得理她。取了块梅花糕,莫研边吃边撩开竹帘盯着琴舍门口,自言自语道:“展大哥好像不心情不太好……”“帮着你去骗人,他当然心情不好。”宁晋凉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