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七天的长假,然而皇帝本身是没有假期的,她忙得脚不点地。地位够高的宗亲、高官有机会陪着皇帝一起忙碌,大部分官员放了假,也就是说阿四身边总算清静了。
具体有多繁忙,阿四是不能理解了。她成长到学会翻身和爬动的年纪,热衷于锻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丹阳阁因地龙温软如春,两张宽敞的方床并在一处铺上绒毯,阿四在上面翻身、爬,周围一圈的宫人欢声笑语鼓励,称赞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美得阿四不晓得今夕是何夕。
谢有容则坐在不远处笑看。
孟乳母难得不在,她得了姬羲元恩赏,允许出宫暂住一日探望女儿。
关于孟乳母的身份,阿四也是从宫人的闲谈中得知的。
大周历来的皇嗣乳母们都是从掖庭的官奴中挑选,她们大都曾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出身,孟乳母也不例外。孟乳母原是世家女,原名孟予,饱读诗书,姿态出众,可惜丈夫触犯累及三族的十恶大罪,女眷没入宫中。
好运的是,她因身体健康、品性温良、谙熟礼仪被选中给公主做乳母,这对曾站在云端又跌落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前程,意味着她从此踏上了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将来能带着孩子、甚至整个家族摆脱困境。
孟予被选中后,当即受封诰命范阳郡夫人,旁人都尊称她一句孟夫人。
没了孟夫人在一旁指点,阿四眼睁睁地看着谢有容膨胀了,他甚至越过宫人们试图自己给阿四换红彤彤的小衣裳。
谢有容看书从不拿第二遍,但他显然从没照料过小孩,特别是半岁的婴孩。偌大的宫廷里也没有其他小孩给他练习,他就只能折腾阿四的小身板。
穿第三遍的时候,阿四觉得真是年纪小小夭了寿,灵魂和躯体一起被捆绑了,不舒服的状态根本睡不着。阿四出生以来再没受过这种委屈,小嘴一瘪就要嚎两声让人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哇——”
要不怎么说小孩不能养得太娇,只需要半年光阴阿四就从四好青年堕落到封建公主。小小“穿衣”之仇,阿四在宫人怀里哼哼唧唧两刻钟,充分地表现了自己对谢有容给自己穿衣的排斥。
年长的宫人怀抱小公主轻声细语地哄,还不忘安慰失落的谢有容:“半岁大的孩子已经认生了,郎君多来看望公主,熟悉之后就不会这样了。”话虽这么说,对阿四却盯得更紧了。
宫人眼见阿四不再哭闹,三两下为她换好了衣裳,又把她放回床上去扒拉玩具。
托谢有容的福,阿四到点了毫无睡意,今夜的睡眠推迟,顺利见到了传说中每日两次来报道的小阿姊姬宴平。
外头吹的是鹅毛大雪,一进丹阳阁,来人都要先脱去外头的毛披风、褪了厚衣、脱靴,站在外间去去寒意,才好掀开帘子一角进里间和阿四打个照面。
姬宴平用手炉暖了手往两颊上贴一贴,确认是暖和了,俯身就往床上爬。宫人们起身行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拦,眼睁睁看着她第一下没爬好,滑了脚,“咚”一声整个人砸进床。
阿四抱着布老虎整个人被震得颤了颤,被手疾眼快的宫人抱起来,震惊地低头看着陷在被褥里半天没爬起来的小阿姊。
姬宴平自己也惊了,万幸两张并在一处的床榻够大,没有砸到阿四。她不要宫人伸手拉她,自顾自滚了两下,从床上坐起来,露出手里捧着的各色布偶、玩具,懊恼道:“怎么就摔了,幸好玩具没磕碰。”
晚一步进来的内官好气又好笑:“三娘快将宝贝们先放下,叫奴婢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姬宴平今年入学弘文馆,诗书骑射是一并在学的,这点摔摔打打她并不放在心上:“没事儿呢,我先看看妹妹。”
内官也拿淘气的三公主没办法,此前姬宴平是宫中最小的,上头的都偏疼她,唯有弘文馆的谢学士能管教几分。
姬宴平将怀里的玩具摆了一排,抬头笑问阿四:“快叫阿四来选一选,喜欢哪一个?阿姊全送给你。把妹妹放下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宫人说的,宫人便依言将阿四放下,由着她去选着玩。
“妹妹真有趣,”姬宴平笑得见牙不见眼,此前都是她最小,现在她下头也有人了。
坐在人后的谢有容因帷幔挡了一角,未被姬宴平发现。他见孩子们玩得高兴,便向内官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出声,默默地在后头看着。
约莫是前头几个阿姊做了很好的榜样,姬宴平小小年纪照顾起妹妹来也似模似样的,嘴上说个不停,依照阿四的动作自问自答自娱自乐。
刚开始阿四会“哦哦”、“啊啊”之类的应两声,后来发现自己不回答也不妨碍姬宴平的兴致,就闭嘴专注于手上的鲁班锁。可惜她力气太小,抽不出木块,根本玩不转。
阿四这具小身板还是太小,连爬都还不会,只能稍微坐一会儿,没多久就眼睛一合想睡觉了。
宫人见状,和姬宴平的内官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动手。宫人抱阿四,内官弯腰与姬宴平解释。姬宴平虽然还没玩尽兴,但也知道轻重,遗憾的眼神地追着阿四的小身影跑,最后落在了角落的谢有容身上。
两人对上眼后,姬宴平立刻从床榻上爬起来,穿上室内的软履行礼,尴尬笑道:“儿见过师父。”
在阿四之前,皇帝未有亲生儿,前头两个大一些的是罪臣越王的女儿过继到名下。年纪小一些的宴平是宣仪长公主的女儿,皇帝同样视之为亲女,落地即为公主。
对于幸运儿姬宴平来说,她就有了两个母亲,除过生母宣仪长公主以外,姨母姬羲元是皇帝,也是她的养母。
深宫寂寞,谢有容无事可做时就会关照孩子们的读书学习。前两个孩子姬若木十九岁、姬赤华十五岁,女大避父,更不要说毫无瓜葛的外男,谢有容不好多管,对姬宴平就花费最多的心思,连启蒙也是亲力亲为。
皇帝有一日凑巧碰见了教学的场面,开玩笑令姬宴平唤一声师父,君无戏言,师徒名分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宴平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吧。”谢有容放下手中的书籍,闲谈几句后,难免问到了学习上,“虽有七日年假,平日也不可太过松懈……”随口考校了几个问题。
大周立国两百余年,只近三十五年出了两任女帝,各方面的典章制度并不完善。谢有容年轻时也是逸群之才、少年进士,在中书省为官二十载,直到新帝登基没入后宫。
面对谢有容的考问,姬宴平绞尽脑汁答上七八,不敢再久留,勉强寻了个借口匆匆告辞,连心爱的玩具都不要了,全部送给阿四做见面礼。
待人走得影子都见不着了,谢有容身边的侍从便笑:“岁除的好日子,郎君何不叫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