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她喜欢唐劲嘛:那是一好脾气的帅哥。多好的脾气!多难得!……俞灿、康柳怡她们离得近、看得分明,都乐了,一时间倒忘了紧张;三个教官也是旁观者清,齐齐默然。齐排毕竟是直属上级,相处得多,早清楚简丹不大像另外几个小姑娘,此时免疫力便强了一些,还没什么大碍;董连与孙排可就不成了,一个摇摇头、又摇摇头,一个摸了摸自己脸皮,几乎是无语凝噎。然后队伍开拨、出发!61、拉练城市上方的夜空,并不是深邃的蓝黑,而是淡淡的暗红。颐和园的树从墙后探出枝来,茂盛蓬乱,上面蒙着一层灰。是马路上一天复一天扬起的尘灰。住宅楼黑漆漆一片。偶尔有一两个房间亮着等,却是愈发衬得那整幢整幢的楼寂静沉默。水泥路大致还算平坦,接缝处有起伏。路灯静静亮着。有黄白的,也有蓝白的,不论哪一种,均招惹了无数各种各样的小虫。小虫们孜孜不倦地扑向光明,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撞壁……拉练只是快走,比晨练的竞走步频慢、步伐小,简丹很是游刃有余,所以她也就有闲心留意四下。入奢容易入俭难,这夜景在简丹的眼里,实在不能算美好漂亮。却真实可及,也与她上辈子年轻时见过的一模一样。此刻,前方后方都是人,新同学、辅导员,还有教官。队伍沿路往前看,一眼望不到头;沿路往后瞧,尾巴还没拐过弯来。然而,简丹还是觉得寂寞。沁凉入骨,如影随形。倒也没什么难熬的,只是容易想东想西。简丹没有沉浸在回忆里的习惯,第三部小说的构思也早就在军训期间见缝插针地完成了,所以她只剩唐劲可以想。可是简丹并不愿意想。因为唐劲这会儿有可能睡在被窝里,也有可能是奔波在漆黑的夜色里。比后者稍好一点的,则是搭载在冰冷的军械内,直升飞机,或者军车,从这里赶去那里。所以简丹不愿意想。而后简丹眼角瞥见前面有个东西。她让开了,低头一看,登时莞尔,脚下不停,直接一俯身捞了起来——是一条毛巾。褐黄两色,宽条纹。几个小时之前,这条毛巾还是崭新崭新的;而现在,它被用来擦了两把汗,还被踩上了几个脚印。前掌的,后跟的,侧面一角的。常宁远好奇,加快几步凑到简丹旁边:“什么东西?”与此同时,前方十几米传来了一声“哎呀,我的毛巾掉了”。是陈志云,她们班的一个男生。个子中等,模样儿也中等。军训一开始自我介绍时,说他自己的名字取自“壮志凌云”。结果大家都乐了,他的名字也很快被记熟了。常宁远失笑。简丹莞尔。陈振安慰他:“不就一条毛巾吗,掉了就掉了。”陈志云还不大舍得:“我妈给买的,挺好的。”前前后后的人乐了好几个。刘诚力笑得最大声,边笑边道:“我跟你一块儿去找找。”常宁远听着更乐了,仔细看了看简丹手里的东西,煞有介事一点头:“嗯,是挺好的。”当即朝前一吆喝:“我们这儿捡到一条毛巾!”听到的又乐了。简丹眼见陈志云找了过来,顺手就把毛巾递给了常宁远。常宁远一奇看简丹,后面康柳怡和俞灿追了上来:“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常宁远就没问了、忙着给康柳怡与俞灿解释去了。半夜行军,听着可怖,其实绝大部分新生都吃得消:或者逛街一下午,或者春游秋游去踏青,他们一般都经历过接近这个量的运动。有氧运动。何况拉练之前,还有规律而健康的军训生活打底。只不过,因为是集体行动,浩浩荡荡,加上时间特殊,夜深人静,所以大家才会多了几分兴奋与紧张。简丹捡到毛巾时,是凌晨四点四十多。之后天际拂晓,东方鱼肚白,天空渐亮,路灯熄灭,金红的太阳在钢铁与水泥的丛林里徐徐上升。天亮了。早上六点出头,他们回到学校。此时食堂也开始供应早餐了,吃完刚好回去狠狠睡一觉。不过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去食堂。五号楼227b的四个女生,就只有简丹去。另外三个打算回宿舍:宿舍里有热水,她们昨天傍晚特地打好的,还有饼干、牛肉干等零食,随便吃点,擦洗一番,上床睡觉,比拐去食堂里省力、舒服。可简丹更喜欢正儿八经去吃饭——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何况上百年的习惯。因为同一个缘故,简丹不仅想去食堂吃早饭,还想要洗个热水澡。宿舍楼供应的热水是饮用的,得用热水瓶提,不痛快。所以简丹打算先去食堂,而后回自己租的房子。……清晨的阳光从高大的杨树间洒漏下来,一块块一团团,映得底下瓜子黄杨近乎透明,碧翠如玉。两只麻雀在路上觅食,听到有人过来,纷纷避让。一只快跳几步,钻进了黄杨丛里,一只扑棱了一回翅膀,又连着几跳,去了食堂屋檐下。简丹一路享受这宁静的早晨,顺便估了估那两只麻雀加在一起有几克肉,脚下悠然,拐进了十食堂。这儿离紫荆宿舍有段距离,附近住的是研究生,此刻只起了寥寥几个;而新生们大都急着回去放包裹,只有少数几个选了这儿。简丹随手丢下背包占了个位置,也不用担心被人顺手走,直接打餐去了。这会儿毕竟尚早,有点特色的窗口,肉夹馍米线之类,还没好。幸而包子好了。每个食堂早上都有卖的小肉包子好了。不过食堂毕竟是食堂:东西说不上精细,但份量足。这包子说小也不小。简丹瞅了瞅,买了三个;又在免费的汤水那儿,接了浅浅一盘小米粥。等到简丹端着东西回来,她发现自己多了两个邻座。是尤自强与陆骥。他们坐在简丹左侧靠前的一张桌子上。见了简丹,自然打了个招呼。尤自强只是笑了笑点了个头,陆骥咕嘟一口吞下了嘴里的东西,乐了:“嗨,你也吃饭那?”简丹回了他们一笑:“是啊。”真是废话。走了半夜,能不饿吗?饿了还能干啥?当然吃饭了。陆骥端着盘子挪到了简丹对面:“你打靶很顺溜啊!不是第一次摸枪!”尤自强有点儿无奈,跟着端了盘子挪了座。简丹也有点儿无奈——这让她怎么回答?说以前打过,这原主儿明明没有;说以前没打过,这两位显然不会信:陆骥的语气分明是肯定。所以简丹只好恭维这两个小屁孩:“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们自己,呵?你们俩不也一样。”“嗐,那又不算啥!”陆骥不屑,“不就是固定靶嘛,还是卧姿,枪都搁地上,没啥反震!只要不是近视眼儿,多试几回,谁打不准啊!”简丹咬了包子嚼着,玩味地瞅了陆骥一眼——那您还得瑟?真是小男孩!不过看在这小男孩还算帅的份上,简丹大方决定:她就不打击人啦。但她不打击人,小男孩哪里肯消停。陆骥埋汰完,几口吃了一个包子,又问:“哎,简丹,你家里是不是部队里的?否则你怎么会吹子弹壳儿。”“哪儿跟哪儿呀!”简丹使劲一摇头,“不是!”两辈子的爸妈都不是!不过,咱自己是……眼看陆骥还要问,简丹找了一句话来堵他的嘴:“我就是玩过子弹壳儿。”“噢——‘玩过’!”陆骥戏谑地拖长了声儿,连连摇头,又问,“那玩得不少吧,哈?”简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不多。”“嗯——不、多。”“没几个。”真没几个!他们那批人虽然条件好,全自动靶场免费开放,但枪械射击上的要求并不高——毕竟,他们在靶场里玩的时候,虽然各种枪都能摸到,但是正式配给、随身携带的,仅仅是手枪,且只有两个用处:敌区迫降,拒俘吞枪;休假出行,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