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卿的腿这些年好歹已经长长了不少,徐绍庭却还处在高高抬腿才能踩上台阶的尴尬岁月,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费力。做师兄的自然不能只顾自己,为了迁就短腿的小师弟,两人就如乌龟一般慢慢往上磨。这一路上山壁巉岩、石径狭窄陡峭,徐绍庭的步子越迈越艰难,速度也越来越慢。他额头上沁得满是汗水,呼吸声粗重至极,只是凭着一股韧性强撑着步步往上爬去。这样的毅力心性,任卿自然是喜欢的,可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却因为在路上堵得久了满身火气,烦躁地呼喝道:&ldo;你们两个小儿到底走不走,若是没有上山的本事就直接跳下去,别拦着旁人的路!&rdo;那人却还是个小世家的子弟,陪在他身前身后的都是家中给他雇来的护卫,自然对主人百依百顺,见他发了火,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便阴阴笑道:&ldo;三郎莫急,这两个小儿不听良言,是他们自讨苦吃。仆这就叫他们尝尝厉害,早些给三郎让路。&rdo;他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加快步伐冲到徐绍庭背后,一掌就拍了下去。徐绍庭的确是腿短爬不快,可不代表和人动手时反应也不快,掌风落下来时他就将身子一矮,半趴在石阶上,一脚勾到了那人小腿上,用力往外一带。那个护卫的修为也才在洗髓上阶,出手时又要身子前倾,下盘不稳,被他一脚勾上去之后便歪了身子。护卫眼中戾色越发深重,双手在空中摆动挣扎,想要勾住徐绍庭一起倒下去。就在那只大手堪堪要够到他衣领时,一只碧绿毛皮的狐狸忽然从上头跃下来,一口咬住了那侍卫的手,又在他大叫着甩手时灵活地扭了扭身子,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徐绍庭头上。那名护卫反而因为立身不稳,落到山崖间,被一只灰鹤驮了下去。另一个老成些的护卫看得清楚,回头劝主人:&ldo;前面那两个孩子都有不俗的修为,还有妖兽相伴,背后肯定也是有世家或是高手支持,郎君何不退一步,只当是休息一会儿也好?&rdo;那青年越发暴怒,高喝道:&ldo;忍让忍让,若是连这等小儿都要我忍让,我带你们这群护卫出来做什么的?在家里忍让大郎、二郎他们还不够吗?我来关山武学院是为了成为绝世高手,不是只知道忍让的窝囊废的!&rdo;护卫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再说什么,径直将一道掌风打向徐绍庭。这一掌既阴又厉,徐绍庭一条腿刚迈到上一阶,另一条腿还踩在下头,完全施不出力,仓促间运到手上的真气也比不得对方有备而来,眼看这一掌就要吃亏‐‐然而两人的手掌还没接实,另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掌就横空插了过来,正对上下方护卫的大掌,劲力吐出,将那人狠狠推了下去,连撞了两三个人才停住,整个队伍泰半都被兜下了陡峭的崖壁。任卿的身体不知何时旋过来,收起刚刚与人对过掌的手,抓着师弟衣襟拉向自己,冷冷对着那个来拜师的青年说道:&ldo;心性如此冷酷,不配进入关山武学院。你们不必再爬山了,就算爬到山顶也无法成为大宗师的弟子。&rdo;那名青年脸与眼白都涨得通红,死死盯着他说道:&ldo;你们两个先阻我上山之途,现在又打伤我的护卫,真以为我罗严不会对小儿动手吗?&rdo;罗严?这名字感觉很耳熟啊……这不就是上辈子杀了冀南太守自立为王,后来被徐绍庭打残了二十万大军,又号称看出他是天定明君,主动率残部投入他麾下做了镇北将军的那个罗道威吗?可惜这辈子罗严再没有认出真命天子的运气了,有自己在徐绍庭身边,绝不许这群反贼再引诱他走上邪路!罗严羞怒交加,掣出长剑当头劈向徐绍庭‐‐他离后头那群人还比任卿近一个台阶。不等这对前世君臣搞出什么以臣弑君的惨案来,任卿就一把将师弟捞进怀里,用临着山谷的左手拔剑拦了下了这一击。长剑交错,再加上抱孩子时身体重心不稳,他虽然磕开了罗严这一剑,身子还是栽歪了一下,脚下一空便落入云间。下方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鹤唳,半空将他们两人接住,却不像对那些来拜师的人一样直送下山门,反而朝着武学院所在的山顶飞去。身下的鹤羽毛绒绒,裹着温热弹软的肌肉,躺上去颇为舒适。那只鉴狐也颇富眼色地跳进主人怀里,跟着二人一起跌到鹤身上,毛绒绒的尾巴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倒是将徐绍庭的怒火扫了下去。真正令他火气全消的,其实是他正躺在师兄怀里这个事实。因为在空中不好变换姿势,任卿又担心长剑伤到他,就始终用维持着半抱的姿势把他护在怀里。一路上猛烈的山风几乎都被那温暖的怀抱挡在外头,呼吸间尽是妙手调合的熏香气息,眼前风景如画、雾霭绵绵,犹如置身仙境之中,令人不禁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