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看到中年男人脸上的油彩突然变成加菲猫的胡子,吹起来了。陈竺轻轻咳嗽一声,“二哥,是四千。”王致突然合上了钱包,在满地狼藉中撤出一只脚,退出了这间见鬼的店。陈竺在他几乎已经要从倒着退变成正着走的时候道,“上上个月顾秦生日。”王致于是停下了脚步,又看了一遍那幅画,在这间有些昏暗的画廊里,竟意外地透出些温暖光明的味道来,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于是,二哥再次拿出钱包,“刷卡。”中年男人,“只收现金。”陈竺在二哥要发飙之前道,“我带了,一会儿你出去还我。”王致转身就走,“你最好在五分钟之内出来。”陈竺,“当然。我们还要去给阿静订蛋糕。”王致几乎要炸了。但是想到上上个月顾秦生日他让陈竺亲自穿的拍线也就没什么好说了。虽然顾秦再拿到生日礼物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自己的亲师兄拿着一把很棒的拍子送自己然后说拍线是你三师兄亲自穿的,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二哥送礼物的时候虽然很轻描淡写,但顾秦微妙的表情还是让他有点——“怎么?不想要?”“没有,我很喜欢。”顾秦看王致,“谢谢师兄。”再看陈竺,“谢谢三师兄。”然后,默默将拍子收起来了。常静业的生日很热闹。常家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名流云集,师兄们每一个都西装革履地来,给小业子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他自己的亲师兄送得是非常棒的一套画具。二哥送了斥资四千人民币的画。有父母的关心,祖父母的疼爱,哥哥姐姐们的爱护,师兄们的照顾,常家幼子的十五岁生日是在是棒极了。生日的第二天早晨。小业子一边拉伸一边和顾秦聊天,“昨天玩得很晚了,回家没事儿吧。”顾秦,“我住师兄那的。”常静业有点想说什么,去又没说,压另一边的腿了。顾秦看他,“怎么了?”常静业想了想,“昨天,二哥送了我一幅画。”顾秦,“那有什么奇怪的,你画画好,师兄们都知道。”常静业的表情有点闷闷的,“可是,那幅画,是我自己画的。”他说到这里,接着道,“二哥的脾气,怎么可能送我自己的画给我。而且,二哥是和我师兄一起出去的。”顾秦,“那可能是三师兄帮着挑的吧。他们一向关系好啊。我的生日礼物,拍线还是你师兄缠的。”顾小秦还在耿耿于怀啊。常静业,“可是,我听我师兄说,手胶是二哥自己缠的。”“是吗?”顾秦心里舒服了点。常静业却更纠结了,“昨天,你住在二哥那里,没听他说什么?”顾秦,“没有啊。他除了嘲笑我喝果汁又不许我喝酒之外,还能说什么。”“你们两个,聊天还是晨练?”刘丙成虎着脸从他们身边经过。俩小孩连忙道歉,“五师兄,对不起。”于是,各自拿着拍子散开了。顾秦决定,明天要用师兄送的新拍子。常静业想,为什么昨天师兄送我的画具里,有那么多种长长短短的尺子呢?细思恐极。送个小剧场给大家,前天晚上写了一半,刚刚补完的~------------二十年后,小业子小息聊天常静业:“我最喜欢我师兄了,他画画真好。”王钺息:“我最喜欢我爸爸了,他画画也很好。”常静业:“我师兄做饭也厉害。”王钺息,“我爸爸做饭更好吃。”常静业:“我师兄还会安慰我,有一次我受伤了,比赛没有打好,他还带我去看日出鼓励我。”王钺息:“我爸爸也很关心我,有一次我生病了,考试不太理想,他还带我去做陶艺开导我。”常静业,“师兄真好啊。”王钺息,“我爸也不错。”文昭,看在一边默默翻摄影集的顾秦,“小顾,你怎么不说话?”顾秦,“我认识我师兄的时候,他不会做饭。”文昭,“不会做饭没关系,肯定会画画啊。”顾秦,“他也不爱画画。”常静业,“那一定是在做陶艺。”顾秦,“他更不做陶艺。”王钺息,望着师兄的眼神已经充满同情。常静业,“其实,那些都不重要,能被师兄指导练球就很开心了。”顾秦合上了手中的摄影集,目光平静地看着常静业,“是。你师兄经常指导我练球……常静业的目光也充满了同情。顾秦接着道,“但是我还是最喜欢我师兄了。”他静静看着王钺息,“因为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他从来不每天指导我练球。”王钺息默默起身,亲自去给他师叔煮咖啡。顾秦看着王钺息背影,对已经长得比自己还大的常静业道,“你师兄不就多陪我打了几次球,上过两次药。二十年过去了,我师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还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小业子依然一脸纯良,“我只是在教导师侄,要常存有一颗感恩的心。”……同一片星光(2)小业子是个乖孩子,乖孩子的意思,就是为了表示对师兄的尊重,从来不乱猜师兄的心思。据说,古代臣子有个罪名叫揣测帝心,窥探圣意,咱们小业子这么聪明的孩子,是绝不会犯这种忌讳的。于是,这一天,他格外用心的练球后,晚上就攥着小拳头跑到师兄面前亲自问师兄去了,反正他师兄也疼他,有什么做得不对都会告诉他的。陈竺正和刘丙成说话呢,小孩儿看到五师兄平时是不怕的,但今天早晨和顾秦聊天被抓包还是有点小小的紧张,乖乖站在一米外的地方等着。陈竺早早就看到他了,于是招手叫他过来。小孩小跑到师兄面前,鞋尖冲着师兄四十五度的方向站着,等师兄和五师兄说完了笑话才认认真真打了招呼。刘丙成顺手揉了揉他脑袋就走了,陈竺低头看他,“怎么了?”小业子想了想,“谢谢师兄送我的礼物。”陈竺沉默了一下。小业子立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陈竺看他,“你既然来找我,应该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吧。”小业子垂下了头,嘴巴有点嘟起来,本来看师兄刚才招手的样子,不像是生自己气的。不过师兄一直都是一副样子,生不生气根本看不出来。有时候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问,自己被他一看,就会乖乖承认起错误来。但是——“我今天早上晨练的时候和顾秦说话了。”陈竺淡淡瞥了他一眼,“以后这种事,不必告诉我了。你训练不专心,下了晚训,自己去跑十个圈,挥拍两百次。”“是。”小孩儿头埋得更深了。陈竺又看他一眼,“你站在这不动,是在无声地质疑我吗?”“没有。”小孩儿连忙去跑圈了。陈竺看他已经围着球馆跑起来了,便自己坐在观众席第二排的位置,那里有他看了一半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小业子边跑圈边在心里琢磨,一会儿一定要切入主题直接问,要是先被师兄问自己又说出什么的话,今天晚上就要在跑圈中度过了。球馆很大,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陈竺的师弟,十圈跑下来也是汗流浃背,更何况,还被罚了二百次挥拍。师兄的规矩,被罚训练的时候都不许走神,否则,被罚的数字倒扣,会越练越多的。小业子不敢多想,认真练着挥拍,默默在心里数着数。陈竺用手指做书签,抬头看了几次师弟挥拍的样子,认可了他的专注,索性继续看起来。等小业子罚完了挥拍跑过来,陈竺再次合起书,问他,“多少次?”“两百三十七。”小孩儿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因为不专心,自己加罚了三十七次。陈竺点点头,“你想问我什么?”小业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师兄,“我想问,二哥为什么送我自己的画给我?”自从认了陈竺,所有人都用师兄称呼了,除了王致,他拒绝被称为二师兄。陈竺看他,“你怎么想的呢?”小孩儿低下头,有点难过,“二哥会不会觉得,我的画不配挂在外面卖?”陈竺笑了,“怎么会这样觉得?”小业子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攥着手指头,“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画得不好了。”陈竺的脸色严肃起来,“我也这么觉得。”“师兄——”他虽嘴上说自己画得不好,可说出来了,就是盼着师兄鼓励的。谁能想到——陈竺扬起书来,小业子乖乖把左手伸出来,陈竺用书脊敲了敲他手心,“自从上个月办了画展之后,确实画画不太用心了。”小孩儿咬着唇不说话。陈竺静静看他,“我知道,你自己认为,是这个月有球赛的原因。”小业子很乖,从来不顶嘴,也不狡辩。陈竺靠在并不舒适的椅子上,“二哥送你从前的画给你,不是说你以前的画不好,而是提醒你,你以前在多用心的画画。”小业子低头,想了一会儿,把手背到身后去,“我知错了。是我不专心了,师兄罚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