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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页(第1页)

温承光打开窗户,拿着一把蒲扇伸了出去,小手伸的老长,可是还是无法给爸爸带来一丝丝的风。他自认是个小小男子汉,男子汉不该哭哭啼啼的,可是看到温锦言被晒得红彤彤的脸,还是禁不住又一次泪流满面。他哭着喊道:“爸爸,你先回去,快回去!我会照顾好妈妈的!”温锦言的倔脾气上来了,“除非你妈妈能出来见我!”他就不信,她会铁石心肠到这个程度。一个小时过去了,温锦言眼前一阵黑一阵红,他死死咬牙,把身体板得直直的。温承光担心地唤了他好几声,想要跑去开门,被阮清歌制止了。“妈妈,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爸爸都快晕倒了!”温承光握紧拳头,“那我陪爸爸跪到你回心转意为止。”承光打开门,跑到温锦言身边,跪了下来。他搀扶着温锦言,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温度每一秒都在攀升,像泡在一锅煮沸的粥里,流动,黏腻,焦灼。焦灼的还有阮清歌的心。她咬着大拇指,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走到窗户,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傻儿子跪在外面,但是她知道,承光向来说到做到。作为一个母亲,她再也忍不住,走到门口,叫了出声:“承光,你快点进来!”承光硬气的很,“我要陪爸爸!妈妈,你原谅他吧。”阮清歌一听这话更来气,不自觉抬高了音量,“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为什么还要帮着他?”“我不知道爸爸做错了什么,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爸爸,我最爱的爸爸!”这段时间,温承光夹在父母之间受了太多委屈,此时此刻,他大声叫嚣着,来宣泄心中的不满。阮清歌深吸一口气,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是在暴怒的边缘游走,又似乎在强行克制着。这一周,她几乎没好好睡过一觉,嗓子发干,声音听起来僵冷而愤懑:“好,既然你那么爱他,就跟他走吧。妈妈不要你了!”只听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清歌!”“妈妈!”又是消毒水的味道,又是医院。阮清歌早已醒来,却不愿张开眼睛。她听到医生护士忙碌的声音,听到承光饱含哭腔的低低道歉声,也听到了严芸分辨率极高的埋怨声。严芸瞧了病床上的儿媳一眼,不满极了:“老公,你说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大中午让阿锦跪了那么久。阿锦都中暑脱水了,要不是南星及时送来,凶多吉少。”温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小声点:“这事本来就是阿锦欠她的。清歌醒来后,你别给她脸色看,她也不好过。”严芸想了想,点点头,走过去,把日思夜想的小孙子抱在怀里。“承光,奶奶可以给你最好的教育,给你最好的条件,最光明的前途。你千万不要离开奶奶。”严芸想着,如果儿子和儿媳真到了要离婚的一天,她一定想方设法不能让阮清歌把孙子带走。她深知以儿子的痴情程度,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别的女人,所以承光是她唯一的孙子了。……月色清冷,星光漫天,万籁俱寂。房间里没开灯,很黑。阳台上的风卷动窗前的深蓝色窗帘,和着甚是明亮的月光,在幽暗的屋角划出沉默的曲线。“我快活不下去了,你来救救我。”阮清歌挂断电话,泪水先是一颗一颗滴落,跟着是一窜一窜的掉落,最后犹如决堤了的河水一般漫出眼眶。她双手掩面,低声哭泣起来。即便到了现在,她仍然牵挂着温锦言,想要知道他病得重不重。他疼,她比他更疼。他痛,她比他更痛。哗啦一声,门开了,沉重的脚步声迈了进来。阮清歌知道来者是谁。“清歌,你好点没有?”温锦言发着高烧,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似的,全身乏力,连呼吸都似乎带着一种灼痛。但是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急忙忙地过来探望阮清歌。阮清歌依旧不理不睬。沉默是她给予温锦言最大的惩罚。温锦言费力地将身体挪了过去,双手抚摸上她的脸。阮清歌拍掉他的手,依旧不吭声。温锦言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双手再次抚摸上她的脸,然后一低头,吻上了。他身上的力气无法支撑他深深地吻进去,所以他只是虚虚地含住她的双唇,浅浅地啄着,一下又一下。“啊——”温锦言感到一阵刺痛,连忙站直了。他捂着下唇,口腔里全是血腥味。“你还想再强|奸我一次吗?”阮清歌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一双黑色的眼眸盯着虚空处。明明是最炎热的夏季,温锦言却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张开着,寒意一点点侵入身体。他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痛楚,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我们还有一个儿子。看在承光的份上——”阮清歌直接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承光给你。看到他我会想起你,恶心。”温锦言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可是她竟然毫不在意的舍弃掉,就像舍弃掉一件没价值的东西。过了许久,他才说话,声音低沉喑哑,透着无法抑制的酸楚:“你真的恨我到这个地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没有!”阮清歌回答的干净利落。温锦言努力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深吸一口气,吐出,再深吸,再吐出。绝望的痛苦在他眼中闪过,可是他咬牙忍下。“你撒谎!你明明还是爱我的!”温锦言抹了下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我不爱你了。”温锦言完全无法相信她竟然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望着她近乎残忍的微笑,像在沼泽里挣扎,拼尽全力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也只是噙着绝望的模糊音节:“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不要了。”阮清歌还是神色漠漠,似乎泰山崩塌,她都不为所动。温锦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他拖着身体往前一步一步地拽去,前方望不见光明,只有黑暗。阮清歌听见了护士的尖叫声,听见了担架轮子在地板上咕咕滚动的声音,听见了严芸的哭喊声。指尖再次深深地刺入了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手心流到白色的床单上,像是在雪地绽放出的红梅。她的二宝静安小区靠近郊区,因为路段不好,所以平常往来的人并不多。这天,阮清歌很早就起床了,准备好早餐,敲响了江乔的房间。江乔蓬头垢面地走了出来,拿了餐桌上刚热过的小笼包,直接往嘴里塞去。她打开平板电脑,处理着工作上的一些事情。阮清歌听着邮件滴滴的提示音,忍不住说:“江乔,你回美国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江乔放下平板电脑,看着郁郁寡欢的阮清歌,“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回美国?学长一病不起,温家都乱套了。”江乔拉起阮清歌的手,柔声劝道,“清歌,听姐一句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永远无法改变,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你的丈夫在那里,你的儿子在那里,回去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沉默良久后,阮清歌才缓缓开口了:“江乔,我不想回去。我无法面对他,更加无法面对爱着他的自己。”她慢慢地摸索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今天是8月8号,她本应该出现在婚礼上,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懦弱地躲了起来,默默地流着眼泪思念着她的儿子和男人。她需要时间,来面对、来消化她最爱的男人和最恨的男人是同一个人的事实。阮清歌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她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来,闻到厨房飘过来的油烟味,又开始犯恶心,捂着嘴走到洗手间吐了。最近身体实在是太反常了。阮清歌突然联想了某种可能性,将手覆在平坦的腹部上。她和温锦言没有设防的只有在车库的那次,不会又中了吧……阮清歌低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缓缓地环住小腿。恐怕,她还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事实。第二天一早,江乔来到阮清歌的房间。阮清歌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张“有事出去下”的字条。她的床边,盲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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