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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第1页)

“当时,我哥哥的好朋友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联系到我,就是因为刘靖初。”我当然不敢把整件事情无巨无细都告诉姜城远,就省略了一部分,“要不是因为他,我至少可以陪哥哥走完最后一程。”“以前我哥哥常说,没关系啊,爸爸妈妈不在了,你还有我,我们是彼此的亲人,我们还有彼此,还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的……呵呵,是啊,我们还有亲人,他还有亲人,有一个妹妹。但是……在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他妹妹却不在他身边,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就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刘靖初了,最开始我恨他、骂他,还打他,他也任打任骂。后来我觉得我打也打累了,骂也骂累了,我想,算了吧,他要挣扎就由他去挣扎,反正我是不可能回头,不可能再和他像从前那样相处了。”“最开始,我还以为我真的会因为哥哥的事情记恨他一辈子,但原来没有什么是一辈子的……”“其实,当我开始慢慢地接受了哥哥已经离开了我这个事实,我心里的怨气也在慢慢地消除了……”他说:“你能原谅他了。”这是一个陈述句。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晕出模糊的一片。是的,我原谅他了。或许我其实更不能接受的是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闯祸,如果没有那一块从我的手里扔出去的小小的石头,我、刘靖初,还有舒芸,甚至是此刻坐在我身边的这个男生,我们的经历便都会不一样了吧?姜城远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还笑眯眯地看着我,又问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点了点头:“嗯,我想我是原谅他了吧。”他问:“你不打算告诉他?”我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也许该说的时候自然就说出来了吧。”我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要回寝室了。”姜城远笑得有点暧昧:“想说的都说完了?”我问:“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是没说到的?”他说:“不知道,那得你自己才清楚。比如——”我问:“比如什么?”他说:“嘿嘿,没什么。”我说:“能说的呢,我都已经说了,没说的,就是不能说的了。比如——我们之间有没有别人传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类的事情,我们的关系有没有超越朋友的界限,是吗?”他耸肩:“我没问。”我说:“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你。嘻嘻,我要回寝室咯,拜拜。”我刚走,又停下来,“姜城远?”“嗯?”“谢谢你。”“我什么都没做。”“这已经够了。”我跟他隔了两三米远,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得无比优美。我的心情忽然有点微妙,忍不住问他:“如果下次我还想找人倾诉,你会不会恰好也在?”他立刻就回答我:“好啊,我会在的。”他刚说完,整个人就停顿了一下。很微妙的停顿,在黑夜的暗光里,不明显,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那种停顿,就仿佛是一个人在自问,我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来了?我望着他,又说了一次,谢谢你。人家说,冲口而出的,若不是早已预备好的谎言,那就是不假思索的真心,我选择相信后者。不管未知的将来是否如他所言,他会在,那一刻,我得到的都是一种美好。就算,美好之中,还不乏隐约的感伤。但也是美好。于他,我怎么敢奢求更多?第二天,姜城远说要给我录音的那个日子,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周六。我还在睡懒觉,被学校里一个跟我一起玩spy的女生的电话催醒了。对方想要我做她的外景助手,还要向我借道具。我匆匆地便离开了学校,想起姜城远,就打电话给他说我打算明天再找他拿录音。姜城远听我提到是去紫格山拍外景,他问我:“你们是在靠江的那一面,还是靠城的那一面?”紫格山是我们f市市区内最大的一座山,山分东西两部分,东面靠江,西面挨着市里的御北区,两面都有入口。山并不高,但特别大,如果走马观花,也要大半天时间才能走完整座山。一般只有外地来的游客才会马不停蹄地游玩整座紫格山,我们当地人通常都只会选择或东或西的一面,随意散散步就出来了。其实要论风景,从小看到大,早也麻木了。我回答他:“靠江的。”他问:“会待到傍晚吗?”我说:“可能还不止吧,拍照蛮费时的,天黑前能完成就不错了。”他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看傍晚江边有没有卖孔明灯的?”我奇怪:“你想放孔明灯?”他说:“我今天跟安澜院那边说好了,会去接舒芸出来,要带她去看她爷爷奶奶。她还说想放孔明灯,我们以前倒是经常放的,但是我也记得江边不是每天都有人卖孔明灯。所以我想你帮我看看,有的话我们就过去,没有就不过去了。”我说:“哦,我知道了,我到了那边帮你留意一下。”我挂断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我不留神碰到了静音,后来的大半天我都在忙来忙去的,手机放在包里,包一会儿被扔在地上,一会儿托同行的人照看着,我就跟手机完全隔绝了。快到傍晚了,我远远地望见滨江路外面的堤坝上好像是有那么几个小摊,我便打算通知姜城远,把手机拿出来一看,这才发现有五个未接电话。已经是中午打过来的了,而且都是姜城远打的,连着打了五次。我急忙回拨过去,电话一接通我就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手机弄成静音了,没有听到,现在刚忙完。姜……”我还没说完,电话的那端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找城远吗?”说话的人听声音并不年轻了,还有点沙哑,而且好像还带着隐约的哭腔,那哭腔顿时令我不安起来:“呃,你是谁?姜城远呢?”她说:“我是城远的妈妈。城远……我们城远他……”我听她都哭得说不出话了,心里顿时一紧:“阿姨,姜城远他怎么了?”姜城远的妈妈尽量克制着哭腔,说:“城远他、他出事了,伤得很严重,还在……在做手术……”“什么?”……我赶到妙心医院的时候,姜城远的手术刚刚完成。顶楼的私家病房里,一张淡紫色的屏风将病床上的那个人半挡着,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他很静,过分安静地躺着。但病房里却并不安静,他的父母都在,另外还有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我听见其中一位医生对姜城远的爸爸说:“姜先生,您也知道咱们医院的医生和器材在骨科方面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了,小姜的这种情况,最乐观我们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姜爸爸搂着自己泣不成声的妻子,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对那个医生说:“我知道,我知道……医生,谢谢你们,今天辛苦你们了,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照看照看我家城远,拜托了!”医生们都是一脸的惋惜,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便离开了病房。姜爸爸看见我站在病房门口,问我:“你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个女孩吧?”我点头:“叔叔、阿姨,姜城远出什么事了?”我一问,姜妈妈就哭得更厉害了。姜爸爸抱着她:“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城远福大命大,会熬过这一关的。”我看他们那反应,知道事态严重,心里更焦急了,便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屏风后面的姜城远。姜城远还昏迷着,病房里的日光灯照着他苍白的脸,他的脸白得吓人,完全没有一点血色,而那片苍白的底色上,惟一的色彩便是伤口、淤青,还有凝固的血块。他好像睡得很艰难,眉心一直皱着,有两道很深褶痕,从起伏的胸口来看,呼吸也不稳定,时缓时急。我又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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