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忙打探,帐里的七爷也没闲着,他给小树晾凉白开,别手别脚拿两个碗这么折过来折过去,嘴里喃喃着:&ldo;滚水烫嘴呀,我最不爱吃烫的了,我额涅老说我是猫儿投胎,吃不得热食儿。猫就猫吧,狗才冷热不忌呢,你说是吧?我好多臭毛病,往后你跟着我你就知道啦。&ldo;探头看看,在榻脚上踢了一下,&ldo;差不多了啊,该醒了。跟人满世界乱跑,跑完了还要爷伺候你,你多好的福气呀,我额涅还没喝过我晾的水呢!&ldo;他絮絮叨叨的,最后真把人啰嗦醒了,赶紧挨在榻沿上喂他,&ldo;来来,张嘴。你爱不爱吃栗子粉?冬天吃栗子粉是老例儿,等回了皇庄我让人给你蒸,啊。&rdo;定宜还糊涂着,左右看了看,不知身在何处。再瞧瞧眼前人,吓了一跳,慌忙坐起来,结结巴巴说:&ldo;那什么……主……主子,您怎么来了?&rdo;&ldo;我追逃奴啊,谁让你悄没声儿跑了。&rdo;他把碗边儿贴在他嘴唇上,&ldo;喝一口,我再让人拿米汤来。我说你往后能别自作主张吗?虽然我知道你是一片忠心,想早点儿结了案子,好让爷离开这儿,可办事前先和爷商量一下,爷不是不近情理的人呐。你在我身边,我多早晚骂过你呀,是不是?我都是和你讲道理,哎,我最爱讲道理了,因为我站得住脚呀,不像你,猴儿顶灯似的……&rdo;他说一堆,小树边喝水边瞅他,他就觉得心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以前老不讲理?反省一下子,没咂出子丑寅卯,倒想起先前的主意来了。扒衣裳不是时候,周围眼睛太多,这事儿得背着人做。那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一说,让他有个准备。但是怎么开口呢,有点不好意思。他踯躅着看看他,&ldo;树啊,我问你个事儿,你在北京有没有相好的?&rdo;定宜不知所措,&ldo;还……还没有看对眼的,主子怎么问这个呀?&rdo;&ldo;我这里有一人儿,长得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出身好也有钱,家里田产吃不完,呼奴使婢的……要紧一宗儿,这人脾气随和,整天没什么犯愁的事儿,架架鹰啊,听听曲儿啊,活得可带劲了。&rdo;她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自己刚经历大打击,没什么兴致和他搅和,便道:&ldo;谁啊,这么不事生产?&rdo;七爷给他回一倒噎气,愣住了,半天才醒神,摸着鼻子说:&ldo;人家手里有钱,生什么产呀?朝廷不让旗人和百姓争利,连买卖行都不许开,这不只能吃喝玩乐嘛!能吃得好玩得转就成啦,福气是娘胎里带来的,你不能让他削骨还父吧!&rdo;说得也有道理,她点了点头,&ldo;那您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呢?&rdo;七爷语气理所当然,&ldo;我做媒。&rdo;定宜呛了一口水,捂着嘴咳嗽起来,暗道十二爷说不让七爷知道的,人家这都门儿清了。他说的这个,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男的,是她自己没掩饰好,听见汝良他们全死了,方寸大乱,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呀。七爷虽然糊涂,要紧时候脑子灵,她是太小看他了。&ldo;不、不,我还小,不想找人,谢谢主子好意……&rdo;七爷啧地一声,&ldo;你怎么跟我太姑奶奶似的,活到长毛了,人家问&lso;您老高寿啊&rso;,她还说&lso;我小呐,才九十九&rso;。你不是快十八了吗,该找下家啦。&rdo;他说完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ldo;其实两个男人过日子,也可以过得很好。干什么非要和女的凑合呀,女的不就会生孩子嘛,孩子和谁不是生啊,要孩子还不容易……人间难得是两情相悦,感情到了,男女都不打紧,在一块儿高高兴兴的,人一辈子,白驹过隙,眨眼就完啦。&rdo;定宜更加云里雾里了,两个男人过日子?他还是没弄明白她的情况,知道她是男的还来牵这个线,真把她魂儿吓飞了。她抖抖索索说:&ldo;主子您别开玩笑,这使不得,我清清白白的人,从来没想过下海,您给我介绍这主儿,您不是害我吗!&rdo;七爷很冤枉,&ldo;这怎么成害你了呢,我是一心向着你啊。你想想,你穷不穷?穷啊,没钱,不能让你师傅过好日子,你不孝。这儿有个法子能让你尽孝,往后还能不愁吃喝。当然我没有让你卖的意思啊,我也用感情,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为谁cao过心,看上谁了,勾勾手她自己就来了。你呢,我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处置,半夜做梦都梦见你啊,我用情多深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