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左右一眼,&ldo;等什么?拖下去!通知大兴县来领脑袋,就这么定了。&rdo;定宜啊了声,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千钧一发之际,轿子后头走出个人来,声气儿不像这位急进,咬字很准,语速也慢,但是字字句句透着利落,说:&ldo;大热的天儿,七哥消消气。一个小碎催,哪里值当你发这么大的火。&rdo;☆、定宜给押得直不起身来,勉力抬头看,说话的是同来的另一位王爷。这王爷长得比七王爷更得人意儿,七王爷是满脸的骄矜,这位呢,模样不跋扈,眉眼也谦和。有的人五官凑在一块儿觉得挺好,拆开了不能看,他却不一样。以前老听说宇文家出美人,她以为泛指女人,原来并不是。王侯将相嘛,作养得好,和她四周围那些平头百姓云泥之别。她自小家败,没读过多少书,但是闲着也爱从书摊儿上淘换诗集。想起来有句话形容他很合适,叫腹有诗书气自华‐‐他一定是个有学问的人,有学问,自然就熏陶出那份从容优雅来了。撇开旧恨不说,定宜这刻还是很感激他的,不管怎么样,能替她说句话,可见这人至少比七王善性。至于七王爷弘韬,衙门里唠家常时偶尔提及过,听说脾气不好,干什么都爱较真,白瞎了贤亲王的名号了。&ldo;你不知道里头缘故。&rdo;七王爷有点不耐烦,&ldo;和你说不上。&rdo;&ldo;我问过底下人,照我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安灵巴武既然已经伏法,前头的种种不提也罢。&rdo;那位好心王爷看了她一眼,&ldo;依着我,不该杀,倒该赏。&rdo;七王爷听得立起眉头来,&ldo;你的意思我明白,可他拂了我的意。&rdo;&ldo;满朝文武都躲着,事情也平平顺顺过去了,临了你倒沾一身腥,叫人说你和安灵巴武有牵扯,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好听么?&rdo;他踅过身抬了抬下巴,&ldo;把人放了。&rdo;戈什哈都是旗下包衣,主子的兄弟授了意,不敢不听,也不敢全听,手上松了松,犹豫着看弘韬脸色。弘韬刚才火气大,脱口一说,再倒过头来想想,的确有不当之处。其实一只蝼蚁,碾死就碾死了,没什么大不了,要紧的是消息传出去,对他自己没好处。利害关系一计较,那股子热气也冒完了,打算顺杆往下滑。&ldo;没听见十二爷的话?&rdo;他胡乱摆了两下手示意放人,但是就这么饶了他又太便宜他了,因横眉冷眼道,&ldo;今儿算你运势高,没有十二爷替你求情,不要你命也打你个腿折胳膊烂。下回长点儿心,再犯在我手里,仔细你这一身皮!&rdo;定宜先前吓出一身冷汗来,那些侍卫一松手,简直像阎王殿前转了一圈,腿里都带着苏。待缓和下来,呵腰说是,&ldo;小的记下了,下回见了王爷一定好好伺候着。&rdo;那头要上轿,她紧走两步上去打帘,&ldo;天儿热,王爷受累了……您好走。&rdo;就这么,七王爷手指头漏道fèng,够她超生的了。回过头来再看十二王爷,太阳光照在他肩头的行龙上,龙首四爪,立在那里,伟岸如山。他似乎并不指着听她的客套话,事儿办完了,迈过抬杆进轿门,定宜虽迟疑,还是蹭过去唤声王爷,就地打了个千儿,&ldo;今天多亏了王爷,小的才保住一条命。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以后王爷有吩咐,小的肝脑涂地,报答王爷救命之恩。&rdo;她说了一堆,奇怪醇亲王像没听见似的,坐定了,表情也没什么大变化。竹篾编成的围子透风,夏天代步清凉,窗口的小帘子被风吹得飘起来,有零星的光落在他脸上身上,宝相庄严,叫人挪不开眼。王爷就是王爷,派头大是天生的,救了你不表示愿意搭理你。她讨了个没趣,轿子上肩了,只好讪讪退到一旁,倒是边上一位近身长随应了她一句,&ldo;王爷知道了,往后办事留神,救得了你一回,救不了第二回。&rdo;她一迭声道是,把腰弓得虾子似的,&ldo;恭送王爷。&rdo;亲兵在黄土道上走出一片扬尘,脚步隆隆去远了,她这才直起身来。视线追随,唯见轿顶天青的燕飞翩翩,这样充满血腥的地界儿凭空冒出一股清流,难得,但也格格不入。她劫后余生,把衙门里其他人吓傻了,一个个远观不敢靠近。等那些亲王和侍卫们拐了弯才围上来,缩脖儿吐舌头说:&ldo;你小子命真够大的,回去告诉你师父一声儿,今晚上下碗面吃,捡了条命,多活几十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