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冬梅两个住在一起,还习惯吗?”一旁的冬梅听了便提了一口气看着阿九。“冬梅姐姐待我很好。”阿九老实地回道:“姐姐还拿了她的衣服送给我。”就是身上这身了,还惹得二房非议了一早上,小妹哩怕是一句也没听出来吧,所以这当口还当成一件好事来给冬梅表功,乡里妹子单纯得可爱,虽然村了些,但好过简单,也好,但愿借着她这分鲜活气和大命格,真能把捷儿的病冲好了才好。想到大少爷林思捷的病,大太太心中一阵悲恸,若不是那年,大老爷在她怀孕的当口抬了二太太进门,还抬了她平妻之位,自己又怎么会怒急攻心,忧郁成疾,导致捷儿胎里就不足,落下病根?如今养了十几年,病没养好,身子却越发的孱弱,若是他就这么去了,自己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大丫头和四丫头将来又要靠谁?思聪?思敏?隔了一层肚皮,又怎么比得上亲生?只是简单的问了两句话后,大太太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阿九尴尬地立在一旁,悄悄地撩了大太太两眼,见大太太眼底蕴着深深的忧伤,心下对她的那点子不满又消散了一些,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太太应该是很担心大少爷的病吧,古人又重男轻女,大房只得这么一个独苗,若出了问题,大太太就算腰缠万贯,照样在林家立不住脚。“辰时三刻了,太太,我想去看看大少爷。”阿九大着胆子说道。大太太听得怔了怔,回过神来脸上就有了笑容:“你倒是比我还心急呢。”语气里就透着亲近了,年纪虽小,到底还是知道捷儿是她的夫君,一进门就知道要关心捷儿了。“冬梅就拨给你了,樱桃,你带大少奶奶去见大少爷。”大太太指着冬梅对阿九道。一会子进来一个大丫环,长得比冬梅还要标致几分,真真是肤如凝脂眼若杏仁,虽然只有十五岁的样子,身段却也有了几分妖娆韵致,这样的人是大少爷屋里的?阿九的眉便不自觉地皱了皱,冬梅看得仔细,便在背手偷偷捅了阿九一下,阿九立即垂眉顺目,表情平静。“奴婢见过大少奶奶。”樱桃的小嘴真的像熟透了的樱桃,水润红艳,阿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何况是男人。“叫她九姑娘吧,等圆了房后再叫大少奶奶。”大太太到底还是觉得阿九年岁太小了,大方的对樱桃说道。樱桃娇丽的面容稍变了变,笑道:“是,九姑娘,请跟奴婢来吧。”阿九便向大太太行礼告退。出了门,才穿过月洞门就看到四姑娘林思谨站在一颗桂花树下,正向自己看来,看样子,竟是在专门等阿九。!更新时间:2012-12-2913:34:50本章字数:3614阿九忙过去行礼:“给四姑娘请安。”林思谨没想到阿九会给她行礼,一时有些无措,阿九是她名义上的大嫂,却又没有圆房,而且还是那样的出身……林思谨很快就坦然了,微偏了身子还了阿九半礼,然后将阿九的手臂一扯道:“走,跟我拿衣服去。”阿九回头看了樱桃一眼,有些迟疑:“四姑娘,我得去服侍大少爷。”“你一个乡下来的妹哩,会做什么?大哥屋里有的是人服侍呢,你去了没得还添了乱。”林思谨一个劲的拉着阿九往琉璃宛拽:“我可不能落在那两个人的后头了,没得还让人说我们大房刻薄了你。”原来还在为衣服的事情跟二姑娘和三姑娘置气呢,阿九听了就有些无奈,只好跟着她走。“我可告诉你,得了我的衣服,以后就只能穿我给的,除非娘给你做新的,不然,你敢穿二房给的衣服试试!”林思谨的霸道让阿九觉得头痛,非要第一天来,就让自己站队么?“四姑娘,太太吩咐了,九姑娘还没有给大少爷请安呢。”樱桃也看出阿九的为难,便上前一步拦住了林思谨。林思谨漂亮的凤眼滴溜溜转了两转,放开了阿九道:“也是,大哥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你走吧,一会子我使了人送到你屋里去。”阿九才走两步,就听到她自言自语道:“穿着云绣坊的衣服住在南抱厦里头,嘿,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是在说阿九住得尴尬吧,四姑娘还真单纯得可爱。大少爷住在昨日的那间新房里,大红的喜字仍然高挂在堂,窗户玻璃上贴得喜庆洋洋的,连屋里的自鸣钟上都贴着双喜字,阿九一进门,却感觉到刺鼻的中药味,她飞快地看了眼红罗帐里,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平躺着,一动不动,若真只是昏迷,又怎么可能这么久不醒的?或许,已经是植物人?樱桃熟门熟路的走进屋里,轻轻撩起红罗帐,阿九还是第一次正眼看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朝阳自窗外斜透进来,打在床上安静的少年脸上,让他苍白的肤色像是镀了一层白蜡一般,光滑透亮,却又死气沉沉,好像床上的那个,原就是一具蜡像。少年紧闭着双眼,脸颊瘦削得象快要包不住牙齿,好在眉锋秀气,鼻梁坚挺,五官与林大老爷酷似,却更加柔和,若是康健着的,肯定也是一个翩翩美男子。阿九走近,在一旁站立着,眼睛有些无助地看着床上的少年,思绪纷乱。冬梅进了里间净房,打了一盘热水过来,樱桃便给大少爷宽衣,拧了热帕子给大少爷擦身,锦被下,那瘦骨嶙峋的身子半点美感也无,樱桃却擦得细致小心,好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如画的眉目淡淡的。阿九便缓缓转过身去,不忍看这一幅画面,看樱桃熟练的程度就知道是做惯了这个的,少爷屋里的贴身丫头,就算没有开脸,将来也是少爷的屋里人,从她第一次给大少爷擦身,做如此亲密服侍起,她的命运就和大少爷绑在一起了,若哪天大少爷过世……樱桃便会像自己一样,也会成为未亡人,这样的丫头想要再配人,就算是府里的小厮,也不见得能看得起。一盘水用过,冬梅端起去沷,路过阿九时,顿了顿,大眼拼命睃着阿九,阿九回神时,就看到窗外站着的涂妈妈,她立即知道了冬梅的意思,第二盘水过来时,阿九就主动上前,接过冬梅拧干的帕子,亲自走到床前,拿着帕子细致地给大少爷察脸,虽然动作不太娴熟,但到底还是在服侍着。“大夫没说大少爷是什么病吗?是什么原因没醒呢?”掌下的肤肤干燥得起了皮卷,擦了一阵,阿九忍不住问樱桃。樱桃怔了怔,阿九的问题直奔中心,她抬眸木然地看了大少爷一眼道:“说是痰症,扎了针也没见好,就这么着睡了好些日子了。”也就是说,是痰堵住了呼吸道?怪不得呼吸如此微弱,可怎么没有断气呢?既然是痰症,为什么没想法子吸出堵在喉咙里的痰?阿九帮大少爷擦身子的手就缓缓往胸口移,隔着被子,她将掌心按压在大少爷的胸腹处,两手叠加,猛然使劲,连连强压了三下,樱桃先前没留神,只当阿九头一回做事,不会服侍人,粗手粗脚罢了,也没怎么在意。后来便听得大少爷胸口传来几声沉闷的,如敲鼓的重击声,她这才吓住了,急急的就要扯开阿九,阿九正在紧张的当口,如果真是痰迷了,那把堵着的痰吸出来,或是按压出来就好了,所以,她正用曾看见过的法子,给大少爷做着胸腹按压,费了好大的劲,大少爷的喉咙里倒是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声响,堵着的痰应该是往上移动了……“你做什么?什么也不懂就乱来,你伤着了大少爷怎么办?”樱桃气急败坏,顾不得表面的礼貌,一把扯开阿九喝道。阿九被她扯了个趔趄,大少爷的喉结在上下动着,脸也由苍白染上了晕红,先前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似乎上下接不上气,外面的涂妈妈看出不对,已然冲了进来,狠狠瞪了阿九一眼,扬了声对冬梅道:“还不快去请钟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