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太子信,杨玖的性子有多倔,他是领教过的。“玖姐啊,她去了边关,我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阿十眼里露出一丝悲哀来,那一天,若是没有许明鸾,姐姐怕是就与三哥一起长眠在那悬崖下了吧,三哥死得很惨,姐姐她,也很苦。太子看阿十一派悲凄的样子不像在装,又想起阿九是个倔的,曾经因为林思捷尚了公主而打出林家的事,而且,她也一再拒绝过许明鸾,说是绝对不会抢林四姑娘的夫婿,以她的性子,是不肯屈居人下的,这位嫁到许家的杨姑娘,或许真的不是杨玖,可能是许明鸾看两姐妹长得相似,娶不到杨玖,就退而求其次,也未偿不是呢。如此一想,太子就离开了杨家,与几个随从一起去了平国公府。踢过轿门,许明鸾的手从轿外伸了进来,阿九这是第二次坐花轿了,第一次是嫁给林思捷,那一天,她撕碎了嫁衣,看着那只修长,又略带粗茧的手,阿九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出汗,竟然有些胆怯,不敢将自己的手放进去。许明鸾透着厚重的轿帘,只看得见一丝红影,他又把手伸进了一些,执着地,稳重地摆在阿九的眼前。阿九缓缓将手伸了进去,手立即就被他握得紧紧的,强劲有力的手掌,厚实而略带微汗,却是稳定而强劲,阿九的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怕什么,人总要抛开顾虑勇敢一回的,既然心是向着他的,那就相信他一回吧,幸福,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取的。鞭炮鼓乐齐响,平国公府门外热闹非凡,与许家相熟的朝中大臣都是早上才接到喜贴的,匆匆赶来祝贺,却莫名的不知道许世子这娶的是哪家名媛,只是备了礼来祝贺就是了。阿九被许明鸾扶下轿,牵进大堂中,顿时,一阵抽气声此起彼伏,议论也随之而起。许明鸾和阿九只当没听见,司仪唱喝着喜礼,阿九像个木偶一样,被许明鸾牵着拜堂,仪式完毕,进入洞房而去。“怎么会是穿着二品的诰命?不是说娶的是平妻么?莫非,林氏被休了?这个才是许世子的正妻?”“听说林氏很不得世子爷的心,进门快三年,愣是没圆房呢,被休也可能是有的。”“这位又是谁?听说姓杨,可京城里头,哪位姓杨的大人家与许家结亲了?咱们怎么都没听说呢?”“看许太夫人的样子,似乎并不高兴,平国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怕是这门亲,并不是平国公想要结的,不过世子爷成亲三年,屋里人也不少,一直就没有子嗣,听说世子爷他……”说话之人脸色怪异之极,神秘中,又透着八卦。那听话之人便一派了然道:“莫非,世子爷那方面……那什么……所以,知道内情的大家族就不愿意将女而下嫁了么?”“呀,大人着相了,下官可没说过,没有说过。”那八卦之人便抚须大笑道。女宾门最直接:“这个女子是谁?世子夫人还在,她就敢穿着大红的诰命服嫁进来,难道是王公贵族么?”“我可没听说过,哪家郡主公主要嫁给许世子的消息,以前到是听说过,太后想把永宁许给他,只是永宁喜欢那探花郎,唉,如今为了那男子,竟然落得……”“既然不是王族贵女,她一个平妻,凭什么穿大红,着诰命?好狂妄,好自大啊,也不怕林氏生气么?”正口水四溅之时,世子夫人林氏笑盈盈地出现在许夫人的身边,正与许夫人聊着什么,听了这话,走过来道:“二嫂三嫂,你们两个说话,头碰得这么近,也不怕头上的虱子乱跳到对方头上去了么?”“四弟妹胡说些什么,我们头上怎么会有虱子,我看啊,是你头上长了虱子都不知道吧,呀,四弟对新弟媳好生体贴,牵着红缎还生怕新娘子摔了,小心扶着呢,四弟妹,今晚我们可是要闹洞房的,你去不去?”许家二媳妇宁氏讥诮地说道。“四弟妹自然是不会去闹的,她啊,这辈子还没入过洞房呢,啧啧,听到自家相公与别的女人花好月圆,四弟妹,你的心里应该很苦吧。”三媳妇宋氏似笑非笑地说道。四姑娘微微一笑道:“这种滋味三嫂不是天天在尝么?怎么反而来问我了,三哥前儿才纳的小妾,可是正热着呢,只怕三天没进嫂嫂的门了吧,唉,我是不得宠啊,不过,表哥却是最疼我的,只要回京城,十天有十天是会陪我说话的,可比不得三嫂,天天听到新人笑,哪有人知旧人哭呢。”这话正触到了宋氏的痛脚,她恶狠狠地瞪了四姑娘一眼道:“得意什么,如今你这个旧人看着是笑,只怕新人明儿就能踩到你头上去,这才进门呢,就穿着二品诰命服进来了。”“那诰命服啊,是我送过去的呀,那样式太老土了,我不喜欢,我娘的云绣坊绣的要好看多了,呀,三嫂,你年前在云绣坊订了二十套衣服,银子还没还呢,这都超了时了,我想想,只怕要算些利钱吧。”四姑娘抬起手,转动着手指上的绿玉扳指,讥诮地说道。宋氏听得一滞,冷冷地向许太夫人走去,冲过四姑娘时,故意身子向她一撞,四姑娘眼睛一亮,这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可怪不得我啊。突然脚下一滑,大叫道:“啊,三嫂你……”人就直直地往地上倒去,头重重地撞在石阶上,顿时晕厥过去。整个喜堂顿时全都乱了,许夫人率先头冲了过来,扶住四姑娘就哭:“谨儿,谨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宋氏看得莫瞪口呆,喃喃道:“我……我没推她。”“三弟妹,我刚才亲眼看到你撞倒四弟妹的。”二媳妇宁氏落井下石的本事一点也不赖。“你……我没有,我只是轻轻撞了她一下,她怎么就……”很多人都围了上来,有人听见她们几个妯娌说嘴的,就道:“呀,咱们原以为,世子夫人心中难受,不会来参加婚礼的,没想到,她心胸宽厚,大度容人,满脸笑容的来了,只是这位夫人,却是一直冷嘲热讽的,世子夫人不过回了几句嘴,怎地就……下此重手。”“是啊,世子夫人原本就身子弱,哪里经得起她这么一撞一推的,呀,快快请太医来吧,莫要再睡在地上了。”许太夫人脸色阴沉一团,起身道:“闹什么?不过是小孩子间吵两句,林氏原就是个容易晕的,快送回屋去,莫要冲撞了明鸾的喜事。”一时,几个婆子上前来扶四姑娘,一个精细点的就抚了抚四姑娘的鼻息,突然大哭:“夫人,夫人,你……你不要吓奴婢呀,不要吓奴婢,你可不能走了啊……”许太夫人听得天旋地转,不可置信地骂道:“狗奴才,胡嚷嚷些什么,好好的人怎么就会走了?来人,把这咒主子的吓贱奴才拖出去打。”许夫人却道:“母亲,小四真的……”宋氏也不信,忙蹲下来去探四姑娘的脉,还真的没有脉动了,顿时心乱如麻,大声道:“不……不可能,我只是撞了她一下,只是撞了一下,不可能的,我没想杀她……”阿九才踏出门去几步,听到身后的吵闹,猛地将红盖头一掀,冲回来一把扶住四姑娘:“四姐,四姐,你别吓我,别吓我啊。”人们都愕然地看着这个相貌极美的新娘,她怎么会叫林氏为四姐?“小九,娘对不住你啊,原本让你嫁进来,陪你四姐的,你看……”许夫人伤心得泪如雨下。“是谁,谁害了我四姐?”阿九蹭地一下站起来,乌黑的大眼怒视着众人,她的目光凌厉而慑人,带着一股子杀气,宁氏被她看得将头一缩,退到众人身后去。阿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胸,将她提将起来,喝问:“方才我在拜堂,就听你讥笑我四姐,说让她去闹我的洞房,对吗?是你害的我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