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重有些懊恼:“我都没送过花给你吗?”应许摇了摇头,旋即笑了:“这不重要,你看,以前我爸天天送花给我妈,这不还是家花不如野花香,风流到家外面去了。”像是听到了女儿的抱怨,应伟杰回过头来冲着她叫:“你们俩太没用了,还不如我们两个老人家走得快。”应许挥了挥手,捧着老人家:“是,爸你真是老当益壮。”跟在健步如飞的老人家后头,两个人一路前行,应许的身体有点虚,走着走着倒是真出了汗,幸好前面就到了寺了。寺还是老样子,威严耸立,四个人拾阶而上,欣赏着几近庄严肃穆的佛家文化。到了大雄宝殿时,有几个香客在排队求签,应伟杰很有兴趣,拉着慕卿云去求,应许趁机和韩千重一起去了慧静法师的小院。小院里出人意料的嘈杂,有好几个法师模样的人把慧静围在中间,应许在旁边听了片刻,明白过来了,慧静挂单的日子结束了,这就要回他的原籍去了。慧静打量着她,又看了看旁边的韩千重,意味深长地笑了:“看来,应小姐顺从了内心的抉择。”应许颇有些赧然:“多谢大师上次的指点,大师走了,下次心里惶惑的话,不知道该到哪里请教了。”“处处有佛,何必拘泥于何人何处。”慧静淡淡地笑了笑,“你多看开点,执念无须太过。”应许的神情认真:“大师,人生活在俗世,要是没有执念,那岂不是和一具行尸走肉差不多了吗?”慧静看向她的目光通透:“应小姐,佛家讲究的就是随缘,但愿你能参透这两个字。”这两人一来一往,不知道在打什么机锋,韩千重听得后背直冒冷汗,忍不住插嘴:“大师,你能不能直接说说该怎样保佑她平安健康?”慧静莞尔一笑:“还是这位施主直来直往。”应许也乐了:“你当大师是神仙吗?”韩千重尴尬地笑笑:“听他说的那么玄妙,我以为他……很厉害。”慧静不以为意,笑着说:“韩先生,我还真有一个妙方能让应小姐平安健康。”韩千重立刻迫不及待地问:“还请大师赐教。”“你在她身旁,就是她的平安健康。”慧静冲着应许促狭地笑了。应许的脸红了红:“大师你怎么也学会取笑人了。”韩千重忍不住握住了应许的手,一股甜意从心头泛起。慧静敛了笑容,目光落在他的胸口:“那本紫檀经书在你的身上?”韩千重愣了一下,从内袋里掏出了那本紫檀经书。这本经书在他和应许间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他的手里。而仔细想想,应许的两次回魂它都在场,韩千重觉得它一定和他们俩有着难解的缘分,很有灵性,就一直贴身放着。慧静看着它,郑重地说:“收好它,但愿能替你们消灾解难。”从寺出来的时候,大家的心情看起来都很愉快,应伟杰和慕卿云看起来求了一个好签,炫耀地把签文递给应许看。应许瞄了一眼笑着说:“那爸妈你们俩赶紧复婚吧,都说了枯枝发新芽了。”慕卿云走在前面佯作没听见,只是耳根都有点发红了。“你妈说……”应伟杰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说,“得等到你把事情办好了再说。”应许的脸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爸,怪不得你一直催我,原来是在偷偷为自己打算啊。”应伟杰恼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应许笑嘻嘻地往前跑开了。一家三口笑语融融,韩千重在旁边看了不免有些羡慕,他和韩培云,感情虽然深厚,可相处的模式就是一板一眼。应许在前面叫他的名字,到了他们的那栋别墅了,让他赶紧来开门。韩千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有点不情愿地打开了门,这别墅非常美,可他对这里却心有余悸,一想到那一次进来时看到的满地的安眠药片,他就觉得心脏紧缩,几近窒息。慕卿云却几近惊艳,她原本就是搞艺术的,骨子里有那种追求浪漫的因子,竹林和果园,别具意境的中式设计,都让她爱不释手。韩千重正中下怀,立刻说:“叔叔阿姨,这别墅也一直空着,你们要是喜欢就直接住下,空气新鲜,还能爬山锻炼身体……”来的时候四个人,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应许一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韩千重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他直觉应许有点不太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他自作主张把应伟杰他们留在别墅了吧?到了市区的时候,应许示意韩千重把车开往了另一个方向。开了十几分钟,马路通往上林山,韩千重恍然大悟,应许去的是她家以前的老宅。隔着一条小径往上看去,韩千重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座老宅就屹立在半山腰,隐隐有灯光透出。。在这寸土寸金的s市,这座老宅当时卖了一个很好的价格,解了思必得的燃眉之急,却成为应许心中永远的痛。“千重,我是不是真的太死心眼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它了。”应许十分怅然,“我太……失败了。”韩千重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语言是苍白的,而他,确实无法像小说中写的那样一掷千金,为心爱的人买回这栋别墅。“他们俩留在山了……”应许喃喃地说,“就像以前一样……我一个人……我一直觉得,我对于他们来说是……可能是多余的……”韩千重悚然一惊,一下子捧住她的脸,一叠声地说:“你胡说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而且,叔叔阿姨他们只是……只是不想拖你的后腿吧?”应许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拧了一下他的脸:“傻瓜,偶尔伤感一下,你怎么就当真了,等着,等着我再把老宅买回来!”可是真要买回来谈何容易。先不说思必得现在刚刚重新站稳脚跟,没有那么多资金,就算有了钱,能买得起这种别墅的富豪,都是不差钱的,要不是有意外,谁会把住得好好的房子重新再卖掉?自从那天之后,应许只字不提老宅,也没有露出半分想念父母的心思,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两个人亲昵的时候挺多,可是除了亲吻,应许却不喜欢更进一步,这让韩千重十分困惑。情到浓处,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应许的肌肤,就能感受到她明显的抗拒和僵硬,好像有着很深的心理障碍。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应许在心底里还没有真正地对他们的从前释怀?过年前,思必得的公务日渐减少,但应酬却只增不减,各种协会的年会、慈善晚宴、公司的尾牙……一场接一场。除了江家和解家的两次尾牙,其他的韩千重都陪在身旁,他这人本来就严肃,一声不吭地杵在应许声旁,被别人调侃也面无表情,那些来敬酒的都被他盯得发憷,意思了两杯就忙不迭地走了。“人都被你吓跑了。”应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我男朋友还是我保镖?”韩千重盯了她一会儿,心中一动,凑到她耳边说:“你想喝不如我们回家喝。”应许朝着觥筹交错的会场看了看,迟疑了片刻说:“时间还早……不过的确挺没意思的……要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地挺直了后背,嘴角往上翘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低声说:“看来没法回去喝了。”韩千重迅速地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老一少正朝着他们走来,老的那个冲着应许满面堆笑,年轻的那个西装革履,只是再得体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他灰败的神情。韩千重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性格使然,他真想要仰天长笑:蒋方啸,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