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用你如此的,这件事,我来做就是了,你非急着跳出来作甚!”他闷声喝道。秦郎君失笑。“你唠唠叨叨殷殷切切的说这么多,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到底做什么了?议亲?谁议亲?”他问道,“她又是谁?”周六郎拉着脸看他。“你问谁?”他问道。“问你啊。”秦郎君说道,拄着拐有些累,干脆在廊下坐下。“你不是向我表妹,提亲了吗?亲事还没定呢,还不到结亲的时候,你来做什么。”周六郎哼声说道,自己在另一边也坐下。那边秦郎君抓着拐杖又站起来。“周六,你在说笑?”他问道。☆、忘记三月的天还有些许凉意,但周六郎却抬手在身前扇了扇,似乎是要驱散身上的燥热。“你是说,你还不知道?”他问道。廊下伺候的丫头以及秦郎君的贴身小厮都退开了,站得远远的。二人依旧在廊下分左右各自坐着。“我要是知道了,我,我……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秦郎君苦笑道,“我的这个娘啊,我真是拿她没办法。”先时不知还会将讨来的奇怪方剂烧了灰的水,找出各种理由灌了汤饮哄他喝下去,又或者偷偷的在他屋子里摆放不知哪里求来的镇宅之物。当然这都是在他十岁之前母亲会做的事,而且做这些事还会跟他打机锋周旋。十岁之后,不知是知道儿子大了不好糊弄了,还是自己已经死了心不被人糊弄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也就绝迹了。但没想到,沉寂这么多年后,母亲又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那日争执,程娇娘放言能治自己腿的事,秦郎君知道瞒不住母亲,也没打算瞒,他就等着母亲像以往那样拐弯抹角的来问自己话,或者拐弯抹角请程娇娘时,再跟母亲说一说,只是没想到,母亲这次竟然如此干脆,连询问查探都不做,直接就要弄人进家门。在母亲眼里,这个人请回来放在自己屋子里镇宅可比以前那些石像要管用的多吧。“是我疏忽了,我以为母亲这么多年终于放下执念了,没想到…”他摇头笑道。原来如此。周六郎松了口气,但旋即又一愣,他为什么要松口气?“这种事,谁能放下。”他闷声说道,一面又忍不住咬牙,“这江州傻儿!”秦郎君笑了。“我不和你耽搁了,我得快些化解此事,要不然以后真是连话都不能说了。”他说道。一面起身,又停下,“我应该先和程娘子解释一下,你去通报一声。”他话说完,见周六郎神情又变得古怪。“她,不在家中住了。”周六郎说道。“因此动气了?”秦郎君惊讶道,“这程娘子。不似那种易动肝火的人啊?”周六郎没有说话,低着头神情阴沉。秦郎君的视线在他脸上一转。“六郎,你适才说,原本不用我如此的,这件事,你来做就是了,你是不是。已经做了?”他问道。周六郎面色瞬时涨红。“是,没错。”他闷声带着几分被揭穿的羞恼说道,“她搬出去,跟你无关。”秦郎君看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家伙,竟然会想到以身相许,你是怎么想到的?”他笑道,又坐下来,“该不会你是早就看上人家了?”这一句话如同踩了周六郎的尾巴,少年蹭的跳起来。“我才没有,我才没有。我这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去理会她!”他涨红脸瞪圆眼喊道。秦郎君含笑看着他。“没有,最好。”他忽地说道,笑容褪去,带着几分凝重,或者还有几分怜悯。“没有,最好。”他又重复一遍。尚未到太平居前。婢女就忍不住掀开帘子,不由咦了声。“怎的这么多人?”她说道。程娇娘透过帘子看去,见不远处的酒楼前围了十几人乱哄哄的声音嘈杂。“不会有什么事吧?”婢女有些紧张的回头说道。“不会。”程娇娘说道。此时她们的车马已经拐过来,看清楚门前的人群。多是青衣布衫的男人,年纪不等,但无一例外的透出文雅之气,甚至很多人手中还拿着纸笔。再说…“哥哥们都没出来。”程娇娘说道。如果真有人闹事,徐茂修等人必定会守在门口,但此时门前连老掌柜都没露面。马车驶近,婢女扶程娇娘下车,门前的人也看过来。“让让路,别挡了人家生意。”有人喊道。还真不是闹事的,婢女扶着程娇娘径直过去,好奇的打量这些人。店里却是空空,老掌柜在柜台后拨弄算筹。“外边是做什么的?”婢女好奇的问道。“娘子来了。”老掌柜先笑着迎接,然后才看了看外边,神情古怪,“是来看字的。”看字?婢女回头看外边,顿时恍然。她都忘了,陈十八娘说了,且停寺写的那几个字如今已经名满京都了。这门匾上是娘子亲手写的,可不是容易就被认出来了。门外有人进来。“掌柜的,能不能把饭菜摆到外边?”两个男人问道。摆到外边?老掌柜呵呵笑了。“可以,可以。”他说道,一面冲后边喊,“来几个人,摆桌子。”一面向外走。“我看看怎么摆合适。”听到他答应了,外边人群更加热闹。“掌柜的,你这门匾挂在外边太可惜了。”“对啊对啊风吹雨淋的,这怎么舍得!”“应该挂在室内!”大家七嘴八舌喊道,老掌柜只是哈哈笑,一面指挥着过来的徐茂修等七人搬桌子,铺设坐垫。外边十几个书生露天席地而坐,又是笑又是闹热闹不已,引得官路上过往的人都投来好奇的视线。老四一个人点菜都不够用了,除了看马的,几个弟兄都忙碌起来。“娘子,这字倒成了招牌。”婢女笑道,收回视线。“没听过酒楼用字做招牌的。”程娇娘摇头说道。婢女笑嘻嘻的在她身旁坐下,大厅里只有她们二人,倒也不用回避去二楼。“这群书生。竟然要在外边吃,亏的是天暖了,这要是搁在冬天雪地,可怎么吃?”徐棒槌进来说道。“那更好,雪地围坐,饮酒赏字,再来一锅拨霞供,才是人间至美。”程娇娘说道。“拨霞供是什么?”徐棒槌问道。“就是过路神仙。”婢女哼声说道。“过路神仙?”有人插话说道。婢女扭头看去。见是几个等不及干脆自己进来搬桌子坐垫的书生。“你们也知道过路神仙?”他们问道,一面眉飞色舞,“要说这神仙居的过路神仙真是美味,恨不得天天去吃呢,只可惜囊中羞涩。”婢女哼了声。“算的什么美味,谁不会做。”她嘀咕道。“谁不会做?”有人竖着耳朵听到了,一面看老掌柜。“你们这里能点过路神仙吗?”老掌柜看向程娇娘,程娇娘冲他微微摇头。“不能。”他便笑着摇头。书生们便笑了,也不以为意。“就说嘛,神仙居的特色,神仙赐给的美味,怎么哪里谁家都会。”他们说笑道,搬着桌子坐垫出去了。厅堂里又恢复了安静。婢女却是气鼓鼓的坐着。“娘子。”她说道,“这般如此,也太欺负人了吧,明明是你的,他们竟然恬不知耻的据为己有,而且还是在你挑明之后,要不然当时就该要他们的钱。”“那也不是我的,怎么以此获利。”程娇娘说道,一面手扶着几案,微微含笑说道。娘子又这样说!娘子到底是个女子家。心软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