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听后仿似较为震惊,她慢慢坐平了身子,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她不是哥哥……却和哥哥一样疼我……”庄楚楚默然不语,绝艳的脸上掠过阵阵阴晴不定的乌云。唐七沉默着,白皙清瘦的脸庞压抑着深深的眷恋悲苦,程香见她冷静了下来,也默默地放下手。唐七忍耐了许久,终于嘶鸣一声,泪水滚滚而下:“我恨我为何生长在唐门!因为……因为……父亲奸污过他的母亲……叔父们将这事捅了出去……我就知道传闻中冷酷无情的辟邪少主迟早会来报仇……那天晚上满天的星星,我因为父亲未替我操办寿宴而生气……一个人站在后园里对花草撒气……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冰冷俊美……像一个自暗处走出的修罗……我不知道他是谁,痴痴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你干什么哭?’我就顿时喜欢上他了……等我醒来,才发现当日参加攻讦的人全部死光了,可他没杀我……我也知道不该这么糊涂……但是我抑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程香又叹了口气,走上前想替唐七擦拭泪水。唐七猛然惊觉,快速拍落程香的手腕,转头悲鸣夺门而去。“哎……”庄楚楚也是幽幽一叹:“谁料到世人复杂的内心?可笑我妒忌成狂,居然出手迫害无辜之人……”说完后,她突然起身走到阮软面前,敛衽一礼:“庄楚楚对不住阮姑娘,连累姑娘身陷囹圄。”她抬起头,眼眸里不再阴霾沉郁,展现着端庄温柔之美。阮软见她面容光洁无暇,有些惊呆地望着她,神情仿似一只迷路无辜的小鹿。庄楚楚朗声说道:“实不相瞒,除夕之夜楚楚嫉恨蒙心,曾手射毒针想置你于死地。那日乐演时,我曾见少主哥哥一直盯着你瞧,心里记挂。又见庆典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其实是在看楚轩),更是深恨在心,所以昨日被劫时,我顺手拉上了你。”庄楚楚又庄严一礼,继续清晰说道:“若能平安出去,我一定央求父王,为你治疗腿疾。苍天为证,我庄楚楚决不食言。”程香和阮软看着庄楚楚认真的脸庞,各自喟叹无言……“后来呢?”南景麒见满室的寂静摇晃在淡淡降下的夜色中,打破沉寂问了一句。童土摇摇头,大声说道:“没有了,等我看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天花板上什么都消失了。”南景麒狐疑地抬头看着头顶,冷双成背对着他们,一时心思纷乱如潮。所有的谜底已经完全解开,可她心里仍是如同转轴水车,上上下下地翻腾。南景麒看着她,朗然笑道:“双成,我大约能猜出你在想什么,因为我此刻内心也是比较混乱。自我入中原以来,除了见过的宇文公子,所碰到过的均是心思复杂的中原人。我虽然不大明了你们之间的曲折,但是我相信宇文公子对我说的一句话‘仁者无忧,勇者无惧,在这天地一方战场上,无人能挡。’双成,我们一直走下去,勇敢的人一定会胜利。”冷双成闻言后有些惊异,她深觉南景麒话语有很大的熟悉气息,努力思索片刻,她突然想起了这话曾对一个人说过,那就是魏翀将军。——但是我相信,大人如仁者无忧,如勇者无惧,在这天地一方沙场上,无人能挡!她心下吃惊,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随口问了一句:“公子所提及的宇文公子是谁?”“我们荆湘国第一剑客,宇文小白。”18爱恨成一线(上)“宇文小白”,冷双成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既然南景麒两次提及,势必是有过人之处。可他为什么和她的见解如此吻合,这又是让冷双成伤脑筋的一个问题。水色清幽,洒落一地莹白璀璨,冷双成盯着一道道水纹,渐渐理清了思绪:——程香没有提及孤独凯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子樱将我和南景麒放在一起,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让眼高于顶的秋叶依剑也看上了你”,一般来说,子樱即使放荡,不会过多关注男女私情,听她这话言下之意,似乎有些愤愤不平,难道是看上了秋叶?冷双成感觉心里发秫,浑身上下冒着凉气,她咧着嘴抚了抚手臂,又继续推断:子樱是楚轩生母,今年至少四十,可她驻颜有术,看起来是二十出头艳丽无比,即使喜欢秋叶,依年龄来猜也不大可能,那么仅有一点,就是为了要挟他,可是怎么要挟呢?冷双成头疼欲裂,却听得南景麒朗声笑语:“双成,我瞧这屋子有些古怪。我们荆湘位于五行之下,青山绿水绕良田,每当月光照射在水面上,总反射出两层倒影……”冷双成有所触动,似懂非懂地看着南景麒。“小童怕是错了,这屋子里景象不是他头顶上有个镜子,而是折射出的倒影。”冷双成听他说完,身躯猛地震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南景麒,大声说道:“不错,小童看见的地方不是在我们正上方,应该是在此间密室的左高侧,和刚才的水晶通道,水房子连在一起,成为一个‘品’字型……那么我们刚才来的屋子里肯定也有玄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南景麒朗声一笑:“反正也出不去……回去装死看看不就了得?”也不待冷双成窘然回应,转头拂了童土睡穴,然后拉着她的袖子迈步走出。冷双成很快就知道子樱此举的目的了,当她和南景麒站在到那间屋子里商议时,听到了一阵机杼扎扎之声,两人对视一眼,不容细说,默契地跃到床上躺下。秋叶依剑如同踏进自家庭院那般,冷漠地穿过水晶门帘,就这样出现在子樱面前。对于秋叶的俊美容貌,子樱仅是远远探望,而毫无机会亵渎观赏,惟独庆典那次较近距离接触,由于场地限制,她只隐约可见一道黑色镌刻般的背影。那道背影凛然而尊贵,深深地刻在子樱双瞳里。唐七的痴恋疯狂她每日看在眼里,楚楚的魂不守舍她也了如指掌,甚至外间传闻、街谈巷议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人说秋叶世子十二岁初行成人礼,扬州百姓为了一睹公子天颜,万人空巷人如潮涌,礼毕后一致将公子推崇为天人,至此每年公子生辰,扬州必昼夜燃放烟火,以示祝贺。——有人说当今圣上为了稳定公子之心,意欲将膝下最疼爱的年幼公主下嫁。公主私自见到公子容貌后,回宫之际就茶饭不思,日夜等至聘书文定来临。可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细碎边角,今晚生动鲜明的秋叶依剑就出现在红袖楼紫竹阁内。一路自暗淡悠长的曲桥长廊走来,秋叶依剑容颜冰冷,神色如常。月光如洗,一碧万顷地透过淡淡云彩,洒落在他精致深邃的五官上,朦胧氤氲出一轮莹白光华。他冷漠自若地穿过小桥流水,穿过九曲回廊,穿过锦绣如花的阶梯,一步一步走进阁楼。唐五细细看了下,发觉他每个脚印之间相隔一尺七寸,不多不少,似是尺子量过一样,心里暗自惊心。秋叶依剑沉稳地带着满斛星光,披着银月柔纱,光彩夺目地走到两人面前。“放人。”他盯着子樱,冷冷吐出两字。子樱初见秋叶,似是沉溺在惊艳绝伦的容颜中,待至抬眸看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下一凛:难怪昨日冷双成见到唐五阴森凌厉的双眸,丝毫不为之所动,原来是唐五和秋叶一比,那眼光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像个孩子一般脆弱。子樱微微一滞,马上应变自如:“世子说笑了,没喝过宴酒,自是不能这么轻易见着人。”四角画案上摆着两盏酒,酒是清澈见底的白,味道芳香凛冽,如果放在寻常任何酒肆,绝对是美酒玉盏待价可贾,但在此时此地出现,意味着什么在场诸位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