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因为你的过去。”章谦溢轻拍了拍沈晚冬的手背,笑道:“咱们是一样的人,太害怕失去了,也太害怕被人伤害,所以没有安全感,除了自己外不信任任何人。你现在虽说认了个叔叔,但公子今儿明确告诉你,督主深不可测,你若是仰仗他的鼻息存活,真的得小心翼翼,那太累了。除非,你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东西能让你不依靠任何男人,活的自由且有尊严,你才不会患得患失。”沈晚冬听了这话,一时竟忘了哭,章谦溢果真了解她!“那我该如何做?”沈晚冬忙问:“直接问小叔索要?还是问荣明海索要?”“我给你。”章谦溢傲然一笑。“什么?”沈晚冬不解。“梅姨曾那样对你,依照督主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我问你,督主有没有动她?督主这段时间有什么动作?”章谦溢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料理了曹侍郎,可并未动梅姨。”“那就对了。”章谦溢脸色忽然变得阴沉,目光发寒,冷声道:“督主和我叔父交情匪浅,你瞧,当日也只是把我打了顿泄愤。如果没估计错,督主这回是和何首辅一起弄掉曹侍郎一族的,梅姨这老娼妇弄出个园子,专门接待何首辅一党。想来督主一则是为了以后对付何首辅,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放了梅姨一马,有用时再连根拔起;再者,叔父多年来与这梅姨感情颇深,我堂弟还叫这老娼妇一声大姨呢,这里边有叔父出面担保,督主定会给这个面子的。”“是啊。”沈晚冬叹了口气,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正是唐令不动梅姨。“别丧气。”章谦溢挑眉一笑,道:“督主其实真的挺在意你,我不会看走眼,如此就好办了。”“怎么做?”沈晚冬忙问。“放心,我自有法子逼死梅姨,并且还能让叔父亲自登门给你致歉。”章谦溢笑的得意,道:“到时候,你就问我叔父要福满楼的经营权,随后稍微迂回一下,提出福满楼由咱两个一起打理。我赚下银子,与你四六分账,你有了银钱傍身,以后就算被督主嫌弃了,也有退路不是?”听到这儿,沈晚冬恍然大悟,她的不安与患得患失,仿佛终于找到了答案。“你要如何逼死梅姨?”沈晚冬皱眉:“你现在又出不去。”“小妹,荣明海送你的那把匕首,你带着么?”章谦溢冷不丁问了一句。“带着。”沈晚冬没多想,从怀里将匕首掏出来,她瞧见章谦溢眼中闪过抹嫉恨之色,忙低下头,权当没看见,问道:“你要做什么。”“你瞧着!”章谦溢拿过匕首,拔出,他跪在地上,将左手展开,紧贴在地。只见男人要紧牙关,双目紧盯着左手的小指头,闷哼了声,用力切了下去。“啊!”章谦溢疼得大叫,无穷无尽的鲜血登时从伤口出喷涌而出,男人满头冷汗,他捡起断指,塞到惊诧的沈晚冬手里,强撑着,沉声道:“让玉梁把指头送给我叔父,他,他知道该怎么选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侄儿重要,还是他的姘头重要!”讲故事地牢里除了漫无边际的黑,还有种令人压抑的紧张感。这里太奇怪了,不仅有忙忙碌碌的文官、来回巡守的侍卫、貌美如花的丫头……还有随传随到的大夫。沈晚冬挽着玉梁的胳膊,跟在那会儿带她们进来的那个年轻侍卫后头往出走。她手里攥着用帕子裹好的断指,强忍着恶心感。早已离开了那间牢房,可血腥气似乎一直萦绕在鼻尖,无法散去。那会儿章谦溢当机立断,狠心剁掉自己左手小指,他迅速用寝衣按住伤口,咬牙忍住痛,把玉梁喊了过来,对她们说:小妹你别出面,玉梁,你把指头交给我叔父。你见到我叔父时,他肯定会盘问你我在牢里的状况,还会问督主是何想法以及小妹如今是怎么想的。你只说一句话“小姐盛怒难消,公子心有不甘”,我叔父想法子打听、思索后,就会做出决断。末了,这男人龇牙咧嘴地忍着疼,脑门上的冷汗珠子都流进眼里了,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我没碰那丫头,就是调戏着玩玩。真的,这里头又黑又闷,太他娘无聊了。你想想,能进督主这牢里的人,有几个简单的,那丫头看着又蠢又呆,说不准就是个吃人脑子的女杀手。我那圣洁的二弟只属于你,不会轻易让别人给玷污了。她当时听完这话,气的站起来,朝着章谦溢的裆部猛踢了脚,当时就把这男人踢得弓着身子,捂着裆翻滚着嚎,可断指出又太疼,他两面顾不到,恨的直给她身上甩血,还不忘了调戏她:臭丫头,以后是不是想当寡妇?踢坏了,后半辈子你就跟角先生过去吧。她什么都没说,过去又踹了几脚,瞧见大夫背着个药箱匆匆来了,才停下。在离开地牢的前,章谦溢已经被两个侍卫抬着躺回到床上,因失血过多和剧痛,他面色惨白,仍强撑着精神,对她语重心长地说:少说假话,多笑,懂么?懂,他的意思是,在唐令跟前不要试图撒谎,也不要玩小聪明,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笑。出地牢的铁门就在眼前,沈晚冬深呼吸了口气,莞尔微笑。在园子时,梅姨就训练过她笑,把她衣裳剥光,在她身上裹了个薄被子,然后拿鞭子抽她。为什么这般做?因为这样裹着,鞭打在身上留不下伤痕,可却能疼到骨子里。每次她都疼的直掉眼泪,可梅姨却在一旁慢悠悠地品着茶,说:冬儿,你要笑,越疼就越要甜笑。如果你稍微一拉下脸,暴露了心事,那么别人就会记恨你,然后想法子整死你。是啊,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她可不能轻易死了。带路的侍卫跑上前去,将令牌给守门将官验视,又低声解释了几句,守门将官这才启动机关。在铁门一点点开启之时,凉润的夜风也随之吹进来,一扫浓郁血腥味,让人舒服不少。沈晚冬微笑着走出地牢,谁知一抬头,却看见唐令此时正手背后,背对着牢门站在十步之外。风将他的下裳吹地轻摆,火光的碎影摇曳在他的黑发上,他就那么安静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说,可就是无形中给人压力。沈晚冬和玉梁一起走向唐令,到了跟前后,微微欠身,轻声笑道:“小叔,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还有很多奏疏要看么?”“不放心你。”唐令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缓慢地转过身来,神情看似温柔,可眼里那抹凌厉让人打心底发寒。忽然,只见唐令噗嗤一笑,他抬手,轻按上沈晚冬的肩头,柔情问道:“心里的烦郁可解了?”沈晚冬头愈发低下,心里的惧怕愈发强烈,小声道:“解了一大半。”“哦。”唐令哦了声,佯装拂女人肩上的尘,他唇角含着笑,又问:“今儿没见到孩子,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据我所知,戚氏可是个疯女人,而今谁敢打她儿子的主意,她真的会把那人割肉喝血。”喝血那两个字,唐令说的仿佛有些重。沈晚冬莞尔轻笑,可眼泪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心里的那种慌乱愈发强烈,她感觉自己被千百双眼睛包围,她厌恶,可不敢说。“怎么了?”唐令见女人目中含泪,微微皱眉,冷声道:“你觉得谁欺负你了?”“没有。”沈晚冬忙否认,她皱眉想了想,仰头看着唐令,颇有些委屈,道:“在侯府时,那位秦氏手下的韩嬷嬷拐弯抹角地问我话,我,”“哦。”唐令又打断女人的话,笑了笑,他垂眸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淡淡说道:“秦氏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可有时候人太精明了,反而会误事,所以我送了她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