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妆奁里挑了一对珍珠耳坠,问道:“小姐,戴这对耳环可好?”阿语说不动元香,哪还有心思打扮,懒洋洋道:“随便好了。”吃过早饭,李叔驾马车送阿语去闺学,阿语又试图游说李叔。“李叔,你觉得那些佃农会租种咱们的地吗?”阿语先探探李叔的意思。李叔笑道:“夫人小姐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谁不租谁白瞎,到时候一准要后悔。”“可是,万一咱们没防住四伯母派人搞鬼,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又该如何是好?”阿语故意唉声叹气道。李叔狠声道:“她没这个机会,到时候,咱们也派人轮班守在田里,来一个抓一个。”对四夫人多年来的无理取闹,李叔已经恨透了,忍无可忍了,阮家居然会有这种泼妇,四老爷真是瞎了眼了。这也是个没法子的法子,然而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阿语心想,定是上辈子,娘欠了四伯母一屁股的债,这辈子她要连本带利讨回去,跟这种人打交道,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必须要有超级旺盛的战斗力,和一颗抗打抗压的坚强的心,如果不是因为阮家会出事,如果她现在不是个孩子,她倒不介意跟周氏斗上一斗,毛主席不是说了么,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只是现在,她没这个心情。阿语正想以此为突破口,动摇李叔的思想,却听李叔说。“小姐,昨儿个我跟三房七老爷家的钟管事粗粗了解了一下,收成一般的年份,一顷地起码也有五六百两的收入,十顷地就该有五六千两银子的收益,小姐,咱们不贪心,能有个三四千,就足够了,到时小姐也能像别的小姐一样,穿好看的衣裳,戴名贵的首饰,小丫头伺候着,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再不必看人脸色过日子……”李叔越说越美,笑出一脸褶子,手上的鞭子挥的越发有劲,马车越走越快,在封建社会地主阶级的康庄大道上撒欢的前进。阿语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李叔现在一颗红心全扑在了那十顷地上,轻易是动摇不了他了。本来想拉个伴,干起坏事也好壮壮胆子,怎奈元香不肯支持,李叔也无心帮忙,难道这事要她一个人去做?马车还未停下,阿语就听见阮思卉的声音:“七姐……”不用猜,阮思卉一定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找她了解情况呢!也是奇怪,她昨儿个去长房闹得动静挺大的,怎么没见思真和思卉出来?“七姐,我等你好一会儿了。”阮思卉伸手扶了阿语一把。阿语下了车,跟李叔挥手再见,这才转头明知故问道:“九妹,你等我有事吗?”阮思卉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七姐,昨儿个,六哥又欺负你了?”昨天回家以后,本来要去长房给伯祖母请安的,那样就刚好可以看到六哥追打七姐得事了,可偏偏四姐那边也在闹着要回京都,发起脾气来,把屋子里的东西全给砸了,三婶还不敢告诉祖母,只让她和三姐去劝劝,这样一来,就错过了一场热闹,事后,她去问府里的下人,可下人们都不敢细说,想必是祖母下令封口了,所以,她今天早早的来了,要亲自问问七姐。阿语笑笑:“这事已经过了,不提也罢。”阮思卉拽了她的手臂,摇着,撒娇道:“你说说嘛!我昨晚都睡不着。”阿语苦笑:“不是我不肯说,你如果想知道,长房的丫头们早就告诉你了,你现在还需来问我,这说明伯祖母还是不想这事闹大,我就更不能说了,万一让那个人知道了,还说我到处乱嚼舌头,岂不是又要惹一桩是非。”阮思卉很是失望,祖母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不好的事就喜欢藏着掖着,谁都不准说,可是你不说事情就不存在了吗?这根本就是在吊人味口,阮思卉悻悻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告诉我,我又不会到处去说,入我耳,入我心,绝不会出我口。”有感而发你再怎么保证也没有用,难道还要她把那些羞辱她娘亲的话在重复一遍?她说不出口。阿语故意转移话题:“咦?今天怎没看到三姐?”“三姐她……”阮思卉话到嘴边又顿住。昨日去劝四姐的时候,三姐被四姐推了一把,刚好踩中了地上的碎瓷片,把脚给割破了,流了好多血,大夫说,得养个日的,三婶吩咐再吩咐,不得把事情说出去。看她欲言又止,阿语心笑,这下好了,谁也不欠谁,我不来探究你的秘密,你也不好意思再问我。两人心照不宣的讪讪一笑,异口同声道:“咱们进去吧!”话音刚落,两人先是对眼怔愣,旋即都笑了起来。古代的私塾有一个优势是现代教育无法相比的,那就是绝对的小班化教学,先生完全可以根据学生的才能特点,接受程度等进行因材施教。阿语在在座的小姐们当中属于初学者,当然,那是大家认为,没人知道她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阿语心安理得的作弊,她也是相当努力的,没有白捡便宜。卫先生一来先检查各位小姐的功课,让阮思韵先弹,阮思韵是那种心很沉静的人,加之她又肯下功夫,一曲《阳关三叠》弹的是绵远悠长,情真意切,阿语眼前仿佛浮现一个画面……春日,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天空一碧如洗,一个白衣少年,踏着湿润的青石小路,走过白墙青瓦的屋舍,路旁的柳枝在晨风中款款,不经意拂过他的白衣,那少年浑然不觉,一直走到江边,驻足远眺远去的帆船,江风吹起他的白衣飒飒,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入眼的只有那一道苍凉的背影,忽而,远处江面上传来悠扬的琴声,琴声低婉如诉,扣人心弦,少年解下腰间玉箫,合着琴声,透骨的苍凉似蔓蔓藤萝在离人心中慢慢滋长,那一幕就这样被定格,天地间只余那一琴一箫纠缠着,互诉衷肠……直到琴声渐渐远去,箫声无力挽留,空余一丝难遣的忧伤,伊人已去,从此生死两苍茫……卫先生微阖双目听她弹奏完毕,方睁开眼,淡然道:“此境非彼境,不过已是难得。”阿语听见卫先生说话,方才醒神,只觉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竟是一片潮湿。阿语尚自困惑中,却见卫先生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阿语忙擦了眼泪,敛定心神,先生接下来是要检查她的功课了吗?“思薇,你来说说刚才思韵所奏有何不足之处?”卫先生点了阮思薇的名。阮思薇站了起来,讪讪道:“先生,刚才八姐弹的挺好的。”卫先生又问:“好在哪?”阮思薇看看八姐,又看看阿语等人,嗫喏道:“八姐技巧娴熟,情真意切,弹出了友人别离时的依依之情。”卫先生对阮思薇的回答不做评论,转而看着阿语:“阿语,你又听出了什么?”阿语想到刚才先生那句……此境非彼境,便道:“八妹是弹的极好,只是,在阿语听来,八妹琴中表达之意,非友人别离的依依之情,而是……”阿语想说的是情人之间的离别之情,可是依她现在小孩子身份,说这话似乎不妥,一时间犹豫起来。“阿语,但说无妨。”卫先生鼓励道。阿语瞅了瞅阮思韵,她沉静的近乎淡漠,好像大家的讨论完全与她无关,可是,她要真说了,阮思韵会不会不高兴?不管了,阿语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阿语听到的是一对挚爱的情侣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要分开了,那种既沉痛又无奈的悲凉之意。”卫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阿语果然悟性极高。“不过阿语觉得,琴曲本为心声,如果一味的拘泥与曲中原意,反倒落了刻意之嫌,随心而奏,有感而发才对,这样的琴声才能情真意切,才能打动人心。”阿语斗胆表达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