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楚玉一脸严肃悲壮准备就义的烈士神情,容止忍不住莞尔一笑:“你是哪家派来的?来此之前,不知道公主平日的喜好么?竟然连这么点都忍受不住?”他心中已经将楚玉认作是哪一方派来的细作,只不过仍有些好奇,在公主府森严的戒备下,她究竟是怎么把真正的公主换走的?终于将里外好几层衣服都扯开了一边,楚玉光洁的肩头裸露在外,容止轻轻吐一口气,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锁骨下方。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锁骨下方的一粒细小红点,宛如朱砂那么的鲜艳,与楚玉的眼神一起,好像在嘲弄着他。容止露出思索的神情,他放开卡住楚玉下颌的手,伸出手指抹过那枚红点,然而他所看见的并没有消失。楚玉这时心中的石头方落地,撇撇嘴:她还道容止有什么证据呢,原来是在找身体特征,他大概万万没有料到,这具身体根本就是属于山阴公主的吧?但是她的锁骨下究竟有什么呢?为什么她自己从来没发现?大概是不小心忽略了吧。此时容止放松了对她的钳制,楚玉连忙扭头大叫:“越捷飞!”还不快点进来救驾?!林内是否太安静了?走出几步继续蹲守的越捷飞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有点起疑,他正犹豫着是否要回去看看,忽然听见楚玉拔高的声音,顿时不再估计,飞身朝林中扑去。当看见林中两人的现状时,越捷飞傻了,他使劲的揉一下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就他所知,从前哪一次不是公主主动扑倒容止,怎么可能发生容止压住公主的情况?难道扑着扑着容止就习惯了?扑着扑着容止就反扑了?看着越捷飞眼中显而易见的怀疑,楚玉大怒:他这是什么眼神?难道看见天鹅想吃那什么什么不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那什么什么……)楚玉再叫一声:“越捷飞你在哪里做什么?快来救本公主!”听到她的催促,越捷飞才如梦初醒,快步上前。八卦只一半虽然对眼前的情形感到荒谬和不可思议,但是越捷飞还是十分尽忠职守的,不管怎么像是做梦,但是即便是在梦中,容止冒犯了公主,这是事实,他应该行动。楚玉只见越捷飞三两步走过来,弯腰劈手朝容止肩膀一切,趁他松开楚玉的片刻,拗过他的手臂反折。“咔嚓。”楚玉耳朵一麻,听到一声悚然的好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瞧见容止的手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越捷飞拉起容止,朝着他肋下曲膝狠撞,又伴随着一声可怕的折断声,容止的身体就好像风筝一样斜飞出去了。楚玉的手脚很快的就变凉了,她不由自主的坐起来转身,目光追随者容止的身影,看着他向后飞的身体撞上三米外一株杏花树。花枝折断了小半,但依然拦住了容止,他的身体停顿片刻,便伴随着缤纷飘落的花瓣,一起落在地上。容止……还活着吧?楚玉脑中出现大片的空白,她叫来越捷飞,原本只想让他帮忙拉开容止,却不料他风格这么狠辣,下起手来完全没有当容止是个活人,容止在府内的超然地位,也丝毫没有让他动作轻一些。容止在公主府里不是很有地位吗?他不是很受公主宠幸吗?为什么越捷飞出手这么不容情?方才还肆无忌弹钳制着楚玉的容止,此时却毫无生气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由雪白的杏花撒在他的黑发雪衣之上。楚玉忍不住屏住呼吸观察,直到看见容止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才放下心头悬着的大石,又重新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她虽然气恼容止扒她衣裳,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要置他于死地,越捷飞的重手也颇出乎她意料。容止动了动后,用完好的那只手支撑着地面,慢慢的翻身坐起来,他的头发散落开,洒在苍白的脸容两侧,花瓣顺着他的动作滑过黑发间,慢慢的飘下。容止坐起来后,背部靠在树干上,双目却依旧凝视着楚玉,更准确的说,是凝视着楚玉裸露的肩膀,楚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赶紧哼了一声站起来,拉好衣服。容止的神情很复杂,脸容上千万种微妙的神情交织在一起,最后——楚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最后所流露出来的,竟然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神采。曾经有偏激的人说过,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假如容止脸上也有面具的话,那么大约就是从容与微笑了,楚玉几乎没有看过这两种以外的表情,可是这一刻他的平静恬淡被打破,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生动照人,好像盛放的烟火,在夜空之中久久不散。越捷飞却不管这一套,见容止还能坐起来,上前又要下狠手,楚玉开口叫住了他,才又转向容止:“你现在可算信我了?”片刻的动容过后,容止又戴回了他的面具,他淡淡的一笑,眼神安寂平静:“我今日在做这件事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后果,也完全做好了承受的准备。”言下之意,便是任由处置。他语气虽然平静,可是那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却让楚玉有一种凛冽决然的错觉,她忍不住开口道:“你胆子很大。”明知道失败后会有这样的后果,却依然这么做,是什么令他不顾一切的?容止微微一笑道:“我胆子素来很大,公主三年前就该知道的。”见楚玉迟迟的不做出对他的处置,容止又笑了笑:“公主既然不打算追究容止,那么容止要告辞了。”他说着低下头,一只手扳着受伤的另一只手的上臂,猛一用力接上脱臼的部分,骨节交错声响起来的那刻,他的笑容一下子绽放开来,前所未有的璀璨,灿烂得令楚玉心头发寒!接着,他又接好了折断的臂骨与肋骨。楚玉以为越捷飞下手已经非常狠了,可他没有想到容止更狠,越捷飞狠,那也仅仅是对别人,身体是人家的,他打起来不心疼,可现在容止满不在乎摆弄的,是他自己已经损伤的身体!更她心头悚然的,也还不是容止对待自己的血肉之躯好像死物一样的动作,而是他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一直那么的灿烂,没有丝毫的勉强痛楚,好像骨折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一样。山阴公主的后院里,究竟都养了些什么生物啊:一个貌似正常可爱但是竟然立志当面首,一个短短时间内飚出几十首诗的人形作诗机,一个剑术卓绝超然的药罐子,一个头顶绿帽拥有奥斯卡级别演技的驸马爷,接下来便是眼前这位不把自己的肉体当肉体好像积木一样摆弄的家伙了。其他被她放出公主府的男宠,又不知道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亏得从前的山阴公主能镇住,还没什么大乱子。楚玉眼睁睁的看着容止面带笑容接好骨头,慢慢的站起来,扶着肋部的创伤,慢慢的朝林外走去。楚玉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再问他什么。待容止离开,楚玉随口对越捷飞道:“你下手很重啊。”她这话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毕竟越捷飞也是尽职,可是一听见这话,越捷飞立即单膝跪地,低头请罪:“越捷飞自作主张,请公主降罪。”楚玉有些惊讶,她伸手把自己领口再拉紧一些,叹了口气道:“你保护了我,何罪之有?”越捷飞不肯起来,依旧低着头道:“越捷飞原可不对容止下重手,但却因为私怨有意为之,公主还记得从前的那桩旧事……请公主饶恕。”随口一句话竟然勾出陈年往事,这绝对是始料不及的,但越捷飞话说到最关键最八卦的地方忽然停住,楚玉的心一下子被勾起来,很想知道从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可那之后越捷飞便只是请罪了。虽然好奇得要命,楚玉也不便多问,以免越捷飞觉察出不对来,只有打断他的请罪道:“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件事就此揭过,我累了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