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我骂的都是些方言,他单看唇形大概也许看不出我到底在说什么?不过闷油瓶也是大江南北走过来的,我去的过那些地方他基本都去过,还住过一段时间,他只要能看懂一种,其他的猜也猜得出我在骂他,真是失策。
我跟闷油瓶对视了一会,还是我先败下阵来,低头假装玩手机。现在春天花开的好,我拍了身边的两朵,设置成只有我爸妈可见,配上两句旅游真开心之类的话,发了出去。
发完朋友圈我又无聊了,这鬼地方安静的可怕,这么茂密的花园连个鸟叫都没有,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心里这么想着,我随口就给说出来了:&ldo;怎么这大春天的,连个鸟叫都没有?&rdo;
我话音刚落,身边就猛然响起了凄厉的一声鹰唳,吓的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一脸懵逼。
每一种鹰的叫法都不太一样,这一种很明显是秃鹫的叫声,卧槽张家在花园里养秃鹫?是准备病人死了以后直接天葬了?!
那鸟又叫了两声以后我发现不对,这个声音来源太近了,就好像、就好像是从我对面的闷油瓶身上发出来的一样……操!
闷油瓶坐在轮椅上依旧一脸坦然的看着我,我发现他喉结稍微一动鹰唳就会再次出现,果然是他个瘪犊子学出来的。
我很摸不透闷油瓶为啥会在我说没有鸟叫以后,默默的学秃鹫叫,如果他这也算是一种讨好行为的话,那他简直注定孤独一生,妈的这种环境下不指望你学个百灵喜鹊的,你学个麻雀总行吧,实在不行你学蝉叫也行啊,哪有人学秃鹫叫的啊?开刀开脑残了吧?!
闷油瓶还在盯着我看,我心说难道你希望我跟你说声谢谢?你再这样下去很容易失去我的你知道不?
讲真大部分时候我都不能理解闷油瓶,我跟他的默契有,不在这方面,因为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又好像随时在思考如何毁灭地球。
大多数人努力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一些,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舒适的生活,总之还是为自己。闷油瓶就不,衣食住行他从来没在乎过,虽然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过的好一点,他不讲究,能将就。
这不由让我想起了当年黑瞎子把我扔在孤岛上的时候,他要求我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不要陷入任何生活细节中去,这听起来很无趣,但是现在一想,这完全是闷油瓶的生活模式。
不过自从闷油瓶跟我住在一起以后,好像也开始稍微考虑起生活,比如他开始网购,开始挑枕头的高低,开始犹豫中午的午饭吃什么菜,然并卵,完全没学会如何和人类相处。
托闷油瓶的福,我完全失去了在小花园赏花的心情,推着他打道回府了,刚推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张学璜的声音,我敏锐的捕捉到他提到了我的名字,立刻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听他是不是在背后讲我坏话。
&ldo;其实我一直都好想问王先生你,吴先生他这里。&rdo;张学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的问:&ldo;是不是有点问题?&rdo;
胖子做出一个很夸张的表情,也同样小心翼翼的道:&ldo;你怎么知道的?&rdo;
张学璜道:&ldo;哎呀我是医生来的嘛,我老早就觉得吴生好似特别暴躁,其实我地这边的精神科都好出色的,不如王生你劝劝吴生,让他去看下嘛,反正都不要钱的嘛。&rdo;
我从门后探出头来,阴森森的道:&ldo;劝我什么?&rdo;
胖子一看我来了立刻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饭盒,朝张学璜做了一个自求多福的手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嗖的一声就冲出了屋外。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张学璜,他有一种打不死的小强精神,比如现在,他很不怕死的朝我这边凑了凑,有点结巴的道:&ldo;吴、吴先生,你有冇听说过一种病叫狂躁症的?&rdo;
&ldo;滚。&rdo;
&ldo;哦。&rdo;
张学璜快步朝门外走,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我正把闷油瓶搬上床,看他回来了举手作势要抽他:&ldo;找死是吧?&rdo;
&ldo;不是啦吴先生,我今日是有事来找你的,你过来,我同你讲啊。&rdo;
我在心里发誓如果他再跟我扯什么精神病,什么狂躁症,我就把他揍成蛋挞,把他和张海客摆在一起卖。
结果张学璜道:&ldo;有件事咧我犹豫好久了,惊你打我没敢讲,但是我一想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医生,我不搭因为惊住病人家属揍我我就不说,这不符合我的医德,我怀疑我在手术的时候犯了一个大错误,这个错误可能会导致好严重的后果。&rdo;
张学璜难得这么严肃导致我也有点紧张,某些方面的功能缺失?难道是那个方面?小哥从此雄风不振?
张学璜继续道:&ldo;我不确定手术的时候有冇碰到他的面部神经,他也许会失去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会面瘫都讲不定,不过目前来看张先生冇嘴歪眼斜的情况发生,应该不会特别特别严重。那,吴先生,我先同你讲好,这个确实是我的错,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打我的话,不好打我的手同脸……&rdo;
我面无表情的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张学璜立刻捂住了头,我喝了一口水,道:&ldo;说完了?&rdo;
&ldo;嗯……&rdo;
&ldo;滚。&rdo;
妈的害老子紧张了半天,汗都出了一身,结果跟我说什么面部表情,闷油瓶啥时候有过面部表情,丫先天就面瘫,脸部肌肉估计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动过了,你碰没碰到都一样。
我发现我接触了这么多张家人,除了闷油瓶不爱说话,其他人都挺话唠的,偶尔几个还特别讨人厌。相比较之下,张学璜虽然啰嗦一点,性格还是蛮好的,确实是一个有医德的好医生,比如我曾经无意间看到他在办公室打沙包,那个力度十个我也扛不住。
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医生,张学璜给闷油瓶制定了很严格的病号餐和复健计划,我作为重要的病人家属,也被他要求一起参加,用他的话说就是有家人在身边,病人的意志会变得坚强。
&ldo;来来,过来。&rdo;我站在离闷油瓶约莫十米远的地方,朝闷油瓶又是拍手又是招呼,感觉自己在训狗。
闷油瓶在轮椅上奋力挣扎,看得出他真的很努力,他显然很难适应不能自如操纵自己身体的感觉,这种不可控是开颅手术的另一后遗症,大脑发出的指令身体不能立刻接受,就跟打游戏延迟标红的滋味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