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脑海中还残留着刚刚凝视阿爸时的影像,也许是因为蝙蝠刚好经过阿爸,也许是因为我的视线渐渐模煳……我彷彿看到了阿爸,不是平面的阿爸,而是立体的阿爸。「妳阿爸来看妳了。」文贤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如果妳会害怕,那……那我只好赶走牠了。」「你疯了吗?」我虽然笑了笑,眼泪却窜出眼角奔流至唇边,「那是你岳父耶。」「阿爸。这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生,他叫文贤,我和他合起来就是文静而贤慧。」我牵着文贤的手,「我们在三年前结婚,文贤一直对我很好,我过得非常幸福,请你放心。」我抬起头对着蝙蝠说话。不,那不是长相噁心的蝙蝠,那是我阿爸。那是喜欢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的阿爸,那是我20年没见的阿爸。「阿爸。这是你的外孙。」我让怀中的小杰坐直,并把他的脸转正,「他叫小杰,现在七个多月大,眼睛很像你。」「阿爸。阿母很好,阿弟也很好,请你不要担心。阿爸,我们已经求地藏菩萨度化你,你要在西如寺好好听经、好好修行哦,不要再有牵挂。阿爸,阿爸,阿爸……」蝙蝠俯冲而下,逆时针绕过我和文贤的面前,再拉起身往上飞。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又俯冲而下,顺时针绕过文贤和我。然后从半开的窗户飞出去。最后消失在夜空中。~theend~求人之水(1)朝颜生花藤百转千迴绕钓瓶但求人之水~加贺千代女·俳句1一个很平常也很典型的假日下午,我窝在沙发看电视。连续看了两部已重播n遍的港片后,我开始在频道间跳跃旅行。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暂时停下脚步歇息的频道,我乾脆关了电视。好无聊啊,日子再这么过下去,我大概会变成凋像。待会晚餐要去哪裡吃?还有要吃什么呢?虽然每天晚上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完全是我的自由;但每晚都自由的结果,最后便觉得这种自由很烦,甚至会不想吃饭。还好不必担心跟谁一起吃的问题,因为我都是一个人吃晚饭。不过如果开始烦恼每晚该跟谁吃饭,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吧。去洗个澡吧。在出门吃晚饭前找点事做,会让我觉得人生还在前进,没有停滞。『爱我,好吗?我愿意让伤心再来一遍,只要你留一个位子给我。哪怕是在你心中,最容易被忽略的角落。』我边洗澡边唱歌,越唱越大声,走调了也不会有人笑我。要擦乾身体时,隐约听见手机响了,我只穿上内裤便冲出浴室。「你怎么不接电话?」『嗯?』「我已经打了第三次了。」『抱歉。刚好在洗澡。』「原来是这样。」什么叫:原来是这样?我不认识妳啊。这实在很难解释,总之结论是我真的不认识她。第一次接到她的电话是一个多月前,之后她偶尔会打电话给我。频率不一定,平均而言大约三天一次。由于并不认识她,每次刚接起电话时总是会迟疑几秒。不过她的声音很好认,我很快便能进入状况。一种虽然不认识她但总能简单聊几句的状况。所以严格说起来,我不能算不认识她,因为我认得她的声音。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呢?她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很舒服,会让人全身放鬆。具体形容的话,这种声音柔软而滑润,带点慵懒的鼻音,但却不嗲。尤其透过手机听起来,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联想到性感这字眼。我曾怀疑她是否是视讯聊天的辣妹,而且是很受欢迎的那种。『请问……』我小心翼翼开口。「你想知道什么?」『不。我只想问妳,有什么事吗?』「没。只是想知道现在正下着大雨,你没淋湿吧?」『下雨了吗?』我看了看窗外,确实下雨了。「看来你没淋到雨。没事别出门,晚餐到便利商店买个便当就行。」『谢谢妳帮我想到答桉。』「我也得准备去上班了。」『喔。』「你今天不用上班吧?」『嗯。今天是假日,当然不用上班。』「在餐厅打工就没这么好命,假日还是得上班。」『喔,原来妳目前在餐厅打工。』「说什么呀,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抱歉。』「不说了。我要出门了。」『嗯。』「你实在很没良心,都不会叫我下雨天出门要小心点吗?」『喔。请小心。』「算了。我要挂了。」『嗯。』「挂了不好听。」『但妳的声音好听。』「是吗?」她笑了,于是声音更甜,「谢谢。」「我得走了。」笑声停止后,她说:「我出门会小心,你别担心。」『其实我没想过要担心妳耶。』「你少来。bye-bye。」在我考虑该不该也说声bye-bye时,她挂了手机。我坐在沙发左思右想,为什么她总把我误认为是她认识的那个人?电话也通了十几次,她都不会觉得奇怪?难道我跟她真正认识的那个人很像?该不会我真的是她认识的人,只是我忘了而已?这应该不可能吧。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如果长得漂亮,我一定死都不会忘;如果长得不好看,我应该也会有「啊,真是可惜」的印象。突然打了个喷嚏,才想起自己几乎是光熘熘的。赶紧回浴室擦乾身体、穿好衣服,坐着发呆一会。发呆完后便拿了把伞出门,雨果然很大,这是一场很有魄力的雨。我紧抓着伞柄,慢慢走到巷口的7-11买了个御便当。「要加热吗?」看起来才20岁的女店员问。『太热会烫伤我这颗冰冷的心。』「呀?」『请加热。』我说,『谢谢。』只要看到年轻的异性,我总想跟她多说两句话,言不及义也没关係。我左手撑着伞、右手拿着便当,快到家门口时手机竟然又响了。我手忙脚乱,先把右手的便当放地上,再把左手的伞交给右手,空出的左手才可以从左边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来不及看来电显示,直接按键接听,然后贴在左脸颊。「我到了。」『到了哪裡?』我很纳闷。「刚刚已经说过了呀。」『喔!』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妳。』「你都没认真听我说话。」『让我想想看。嗯……』想了五秒后我才回忆起上一通电话的内容,『是餐厅!妳到了妳工作的餐厅。』「你如果再这样,我会生气的。」『抱歉。』我说,『请问有什么事吗?』「没事。只是跟你说一声我到了而已。」『这……』「这什么这,我怕你会担心呀。难道说你不会担心吗?」『其实我真的……』「唉呀,不能说了,得忙了。」她打断我,然后压低音量说:「领班的眼睛抽筋——正瞪着我呢。bye-bye。」她挂了手机,我又没说bye-bye。没想到这次不用等三天,只过了半小时她便又打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知道我并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其实我老早就跟她说过我不认识她,但她总是不信。也许只能藉着见个面来澄清这场误会。刚开始接到她的电话时,我确实想过藉着见面来澄清这场误会;但现在的我却不希望这误会冰释,所以宁可不和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