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塔不烟既是已道出了这些,他们便也想听听他们的王……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在此议事大帐之中,除了赫兰与莫跋护,再没有一人知晓拓跋慎的身份。因而他们都在停下了方才所议论的军事部署之后将目光放到了拓跋慎的身上。却见他表情未有任何变化的看向塔不烟,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若与赛尔廷的这一仗在所难免。你,还愿意忠于我吗?”当拓跋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帐中几乎可用静寂无声来形容。似乎帐外的士兵操练之声已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遥远声音。凌封等人不禁皱起了眉。他们看向了自己追随的王,看向这个一意孤行,心中已然决意与赛尔廷正面相击的西域武神。在陷入一种说不出的凝重气氛之时,他们竟是感到一种说不清的热血沸腾。存于血液中的好战本能似是在这一刻被河中王拓跋慎的一句话轻易的激起。【若与赛尔廷的这一仗在所难免。你,还愿意忠于我吗?】这句话虽预示着将要发生的血色未来,然而他们却不能阻止自己被河中王的这一气魄所深深折服。他们甚至……被拓跋慎激起了与赛尔廷铁骑一战的欲望。他们想要知道自己于这片大地上盛传了许久的赛尔廷铁骑……究竟孰强孰弱。听到拓跋慎那一言的塔不烟不禁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里充斥着不可思议。然而说出了此言的拓跋慎却是如此的平静。一如他在朔方城时说着河中争霸之计的那般。那个瞬间似乎行径了许久才过去,久到……几乎能让塔不烟回忆一遍她初见拓跋慎至今的所有记忆。当她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的心中已有了决断。只见这名外柔内刚的女子郑重异常的向拓跋慎行了一个军礼道:“塔不烟愿与河中共存亡!”那句话就仿佛是一个讯号一般。当塔不烟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些自塔不烟进入议事大帐起就将注意力全数放在拓跋慎身上的武将们纷纷向拓跋慎行下军礼,附声此言。“愿与河中共存亡!”“愿与河中共存亡!”“愿与河中共存亡!”当赫兰与莫跋护二人听到河中阵营的武将们发出如此之言时,他们二人俱是感慨到抑制不住的哽咽。喉间的感受是苦涩的,微疼的。然而他们的心里却是涌起着火热。他们曾是赛尔廷新生武将中最优秀的那些人之一,也在四年前的那场宫变之后经历了最为黑暗的时期。他们曾眼睁睁的看着与自己拥有相同理想与追求的弟兄们死于卑鄙的暗杀之下,更看到那些无辜士兵们的家属被欺压,被凌辱。但他们却从未抛弃过坚信着的希望。这一天,他们终苦尽甘来。不被上一任赛尔廷大君所承认的人啊,他即使通过残忍的手段成为了新一任的赛尔廷大君,可伟大的帝国终究还是会在他的手中渐渐衰弱。真正该属于赛尔廷的明主啊,即使是失去了一切,他也依旧能再次回到故乡的土壤,带着甘愿为他而死的铁血军士。当那声声震耳欲聋之言停止之时,拓跋慎那如鹰如狼一般的眼睛堪堪扫过帐中的那十数名武将,终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再次开口道:“河中与赛尔廷的这一仗不可避免,也绝无可能避免。只因……我是赛尔廷大帝的子孙,乌古斯慎。”当拓跋慎说出这一言的时候,几乎所有帐内的军士们都被惊诧万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虽不知道乌古斯慎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们却知道……乌古斯是赛尔廷直系皇族才会有的高贵姓氏。河中阵营的高等将领们不敢置信的与自己对方交换着眼神,却不议论,只是在那之后又迟疑的将视线放到了拓跋慎的身上,等待着他们的王给出答案。“我是上一任赛尔廷大君的嫡子,也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可我的大哥,乌古斯乌拉为了夺走皇位在父王的食物中放入慢性毒药,并在他去世的那一天发动君变,企图将我及我的部下杀死。我东向逃亡,掩护我离开的亲信全都战死。我曾发誓,我会回到赛尔廷的土地上,将他们的名字全都刻到广场前的长碑上。”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总是将情绪内敛,不让人看清他喜怒的拓跋慎皱起了眉。他那闪现着蓝色暗光的眼睛仿佛有一股令人感到恐惧不已的杀意正在叫嚣,如海浪在汹涌翻滚,如暴雨在缓缓聚集。任是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恨意,也任是谁都能感受到他那谁都不能阻止的决心。“也许,我会输,输得死无全尸。又或许,我会赢,将卑鄙的皇族背叛者五马分尸。届时,你们可能会和我一起冲入赛尔廷,并成为万民歌颂的英雄。又或者,现在在座的有很多会战死沙场,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将你们的名字刻到广场前的长碑上,让每个经过的人都能知道你们的名字。如此,你们还愿意效忠于我吗?”当拓跋慎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帐中的所有武将。原来,当武将们遇到值得他们追随一身的明主之时,只需那一眼……便能将他们撼动。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冲动,又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决心,议事大帐中的十数名武将竟是心中有了这样的一种想法:若是能为乌古斯慎殿下效力,即便是在此刻便粉身碎骨,他们也愿意。议事大帐之中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与誓言有关,与信念有关。“誓死追随河中王!”“誓死追随河中王!”“誓死追随河中王!”“誓死追随河中王!”河中阵营的战将们纷纷说出此言。即使是凌封这般平日里没个正经,又与拓跋慎是为同盟关系的人都觉自己心中的某份与所谓战魂有关的东西被触动到了,经不住的摩拳擦掌想要结结实实的与那弑父杀弟的暴君干上一仗。而扎乾顿本身就为赛尔廷勇将的后裔,则更觉到一种仿若冥冥之中的召唤。可也正是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股不带善意的视线。他似是跟随此刻前来投身于河中王麾下的散兵一起来到了这里,仿若夜间才会出行的动物一般密切注意着军中动向。狡猾而又谨慎……望君踏月随着时间的推移,由赛尔廷而来的此刻越来越多。他们或被塔不烟所率领的暗卫所处理,或被就住在拓跋慎所在河中府中的武将所杀,又甚至……被凌若忆所处理。总之这些人从未有一个靠近到拓跋慎的身侧。为了保证拓跋慎的食物不会被人下毒,他的每一餐都有凌若忆亲自接受。然而大家却默契的选择了不告诉拓跋慎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努力的维系着河中城的安静景象,并隔几天就向拓跋慎汇报一个单薄的所谓被处理的暗杀者人数。乌古斯乌拉似乎已由起初的震怒转变为了恐惧,几乎是不计代价的将刺客派往河中城。那些一流的刺客终于有机会接近到拓跋慎,甚至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凌若忆的身上。在一次极为危险的情况下,竟是朗铮从背后的本能一击救了已然快要招架不住敌人攻势的凌若忆。那些被派往此处的刺客们就好像是击打在皮鼓上的鼓点一样,越来越密集,到了后来……就仿佛雨点一般。这一切的一切都昭告着异常高大战的临近。仿佛当那些密集的前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且嘎然而止的时候,赛尔廷的铁骑就会像河中踏来一般。看着远处那风起云涌的天空,拓跋慎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危险,且令人无可想象的决定。虽然拓跋慎自从朔方城的建立根基发展势力以来,就没有一次是在稳中求胜的,但那些都还可说是有兵法可依,且每一招每一式都俱是有其指向之一。唯独这一次,拓跋慎只为了心中的一个愿望而决定孤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