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凌若忆心中的肺腑之言。在她看来,蓝潜渊越是在月妃死后对她做出百般补偿,她便越是觉得心中难受。是啊,你现在后悔了,回想起她的好了。可那又如何?莫非已死之人也能知道这些,且在天有灵?不,那都只是尚还活着的人为了逃脱内心的自责而做出的所谓补偿。于已死之人没有丝毫的意义。你若是能为她做到这些,又何不在她死前就待她更好一些?听到凌若忆的这些发自肺腑的中肯之言,蓝潜渊在心中泛起酸涩之时又开口道:“月妃已死,可你还活着。朕的那个承诺,也不仅仅是为了月妃而做出的。”蓝潜渊此言令凌若忆敏锐的察觉到他要为自己做的一切。因而,她不禁失笑道:“补偿我?那你是想我过上和南阳一样的生活吗?像个金丝雀一样,天天待在皇宫里,锦衣玉食。出嫁之后,又在邺城里头建一座公主府,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当凌若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禁觉得好笑起来。若是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或许会因为能够拥有这样的生活而高兴不已。而现在,已再不可能。或许是因为知道凌若忆在北疆的这几年所过的生活,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蓝潜渊也沉默不言了。“待到大酺结束之后,我就要和兄长一起回月族的领地了。届时,我希望能够将母妃一起接回去。”凌若忆话已至此,便意味着她将会亲手切断自己与尧国仅有的联系。不仅如此,连月妃都将成为曾经的存在。她曾在尧国停留的痕迹将被凌若忆完完全全的抹去。就仿佛……从未在这儿停留过一般。这样的结局是令蓝潜渊感到心痛不已,更无法接受的。纵然他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可当它从凌若忆的口中说出之时,蓝潜渊还是全然不敢相信。沉默许久之后,蓝潜渊终于还是声音沙哑道:“那你还打算回来吗?”回答他的,是凌若忆未有隐瞒的真言:“不知道。”听闻凌若忆此言,蓝潜渊竟是抬起头,不让凌若忆看清自己表情的吸了一口气道:“父皇……父皇不希望你嫁到河中去。河中之地路途太过遥远,有太多沙漠,民风粗犷,又不安定。夏天,很热。冬天,极冷……”在这间风格清雅的茶室之中,蓝潜渊对凌若忆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很多。不知为何,明明是一遍遍在心中提醒……那是与自己无关之人的蓝潜渊,却是让凌若忆在这个初夏的午后陡生几多感慨。似是蓝潜渊的真心之言触动到了她的心湖,泛起阵阵难以渐息的涟漪。凌若忆只是听着,听着……未说只字。在那一刻,她所感受到的,是一位平凡的父亲对儿女们最真挚的挂念。纯粹得几乎要让人潸然落泪。良久,凌若忆终是带着费力去掩饰的哽咽开口道:“我……想向陛下打听一个人。冷宫里头的殷妃。我听人说……冷宫早就被陛下遣散了,当日的那些妃子们也都回到自己的家中。我想……想去看看殷妃。当年在冷宫里,是她教会了我功夫,这才让我能够在北疆好好的活下去。这才能让我即使是在草原上也活得肆意。”听闻凌若忆所言,蓝潜渊在思考片刻后沉声道:“殷妃,她现在应是在殷将军的家中。明日……我令郁儿带你去吧。”得到此言,凌若忆对蓝潜渊点头谢过,而后便起身,似是要就此离开。就在她走到雅间的门口之时,蓝潜渊的声音令她再次滞住了脚步。“西域豺狼胆敢在尧国的都城之中派人行刺我大尧的公主,罪不容恕。现我已将那几人拿下,并派赵晖将军将他们押送至城南的林苑之中。要杀要剐,由你做主罢。”听闻此言,凌若忆转过身来,极为郑重的向蓝潜渊点了点头,却是再未说出只言片语的转头离开,再未有丝毫的犹豫。强者再战当凌若忆走出那间茶室的时候,她不禁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却是堪堪止住了动作,心中感慨万千。在那一刻,她才算是真正放下了那段与大尧皇宫有关的往事,觉得天空也广阔了起来。从此以后,她与蓝潜渊再不会像是仇敌那般的相见分外眼红,也不会像猫捉老鼠那般你追我躲。原来,在心中放下对一个人的偏见与执念……会是那么的容易。当凌若忆放些那些抬起头来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后,她听到远处涉连正在一边找寻着她的身影,一边叫着她名字的声音。原来,性子粗中有细的涉连是见凌若忆随着那个小姑娘离开之后这么久都不回来,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这便出来找寻。见此情景,凌若忆忙跑了过去。“小若忆,你没事?那就太好了。之前我见你那么久都没回来,还以为你遇上了那群西域的贼崽子。”“没事,我刚刚遇到了……令一个朋友,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对了,你先跟我一起去酒肆把账给结了,然后啊,在一起去林园额找拓跋慎好吗?”“找拓跋慎?是去揍他小子么?那敢情好!”虽知道草原突利上的勇士们从来便是这般的性情,然凌若忆听到涉连此言,还是经不住的笑出声来道:“不是不是,昨天派人来刺杀我的那几个西域小国国主被赵晖送到他那儿去了,我们且去一起看个究竟。”涉连显然是在这几年间与赵晖有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因此,当卿越说出赵晖的名字时,涉连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精彩”二字来形容。那么,赵晖此时又是如何?赵晖在今天更早些的时候就已被蓝潜渊派往拓跋慎此时所在的城南林苑。该说这个差事蓝潜渊本想派给更为贴心的蓝郁,然赵晖却是自去请命,希望能将带着那几名西域小国的国主去拓跋慎处走一遭,为的……就是能够再有一次与拓跋慎打一场的机会。两年前,身为大尧边军少将军的赵晖意气风发,在边疆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少年英雄。然而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及马战之术在拓跋慎的面前却是输得一败涂地,毫无转寰余地,让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就好像是那坐井观天之蛙一般可笑而又可怜。由此之后,赵晖变得更为内敛,收心养性之后苦练长枪,以期有朝一日再见拓跋慎之时,能够拥有与之一战的能力。而这一次,赵晖既是得知了拓跋慎的踪迹,又怎可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他押着那几名西域小国国主来到城南林苑,且与拓跋慎对上的时候,两人间的气氛便紧张得一触即发。“依照圣上口谕,这几人是交予乐阳公主殿下处置的。因而,晖定要将这几人亲手交到乐阳公主殿下的手上。”当赵晖看到河中王拓跋慎的时候,他依旧是如此毫不让步的如此说道,令拓跋慎身边的血性西域勇士们勃然大怒,心道尔等怎可对河中王如此说话。然拓跋慎却仿佛丝毫不在意那般,显得异常平静道:“如此,便等若忆回来再做定夺。”说完这句,拓跋慎便转身,再不去注意那几个一看到他便吓得连话都说不出的西域小国国主,仿佛也不想再与这个尧国武将多说一眼。然赵晖却是在此时再次出声叫住了拓跋慎道:“河中王阁下。”赵晖的这一声显得尤为郑重,让人一听其声便知他有什么话重要的话想要对拓跋慎说。听到此言的拓跋慎停下了脚步,微微偏过了头,却并未转过身,只是想在听完赵晖所言之后便继续他离开的脚步。怎料赵晖竟是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请求。“若是可以的话,还能再与我打一场吗?”“打一场,和你?”赵晖的这个请求似乎是在拓跋慎的意料之外,令他不禁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的看向这个显得异常认真的尧国武将。虽然事情已过去了两年,他与赵晖的那一战也赢得并不困难,然他却还对这个尧国的武将留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