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这三个字反复地出现在苏锦之梦里,频率和无头尸体,人头还有血红色的屋子差不多,却因为太过平凡而总是被他忽略。然而三个看似平常的字,偏偏原身主客人格的切换点。主体人格和客体人格的记忆是不相通的,苏锦之此刻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会继续再做那个梦了,因为剩下的记忆,都是客体人格的。而梦的最后,又和最开始的梦连接到了一块——他看到主体人格出现,疑惑地看向木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随后,他踢到一个人头,沙发上坐着一具无头尸体,而他手里捧着的人头,是和他长得有些像的父亲的头颅。那个头颅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他。精神病院的爱情故事终“艾帅不是人格分裂,他杀人的时候是清醒的。”姜黎山给主任打电话,他停在一个窗户的旁边,外面雨势极大,天色黑压压的几乎要沉坠下来一般。主任问他:“你已经确定了?”“是的。”“你是怎么确定的?”主任换了个坐姿,打开电脑道,“把询问时的视频记录发给我看看,笔录资料也行。”要断定一个人的病情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尤其是这些心理上的,在生理上一般无法检测出来的病症。每个心理医生在和病人交谈时一定会有录像,以便交谈结束后医生们查看病人回答问题时的表情,肢体动作,眼神等,从而确定他的病情。而没有视频记录的话,心理医生是无法直接通过口述,直接断定一个人有病的。即使那个人真的有病,这些法律规定的程序也是要走的,无法规避。“暂时没有资料。”姜黎山眉头紧紧皱着,“我不是在谈话时发现他有问题的,他已经放弃伪装了,而且直接开口威胁我和另一个病人。”这就是姜黎山为什么要马上把这件事上报的原因,他得先申请警力将艾帅监禁起来,不能让他继续再待在医院里面随意晃荡。主任听了姜黎山的话有些为难:“姜医生,你也是知道要走的程序的,如果没有视频记录或者资料,你得找到在场的其他医生或是护士为你作证才行。”“好,我知道了。”姜黎山挂了电话,抬步朝艾帅的病房走去。艾帅的病房被调去了高楼层,姜黎山在等电梯的时候,心脏就微微颤了一下,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办公室,因为隔得远,什么也看不清。他犹豫了一会,忽然想回去看看青年,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姜黎山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进了电梯按下楼层数字,用电梯的人不止他一个,期间电梯来来回回地还停了几次,耽误了些时间。姜黎山看着那停滞的数字,只觉得心脏颤得越发厉害,莫名的气息贯穿全身,堵塞他的血管堵塞他的气管,让他无法呼吸,如同皮囊里的血肉被注入了一种莫名的液体,带着莫名的烦躁,使他暴怒焦虑。好不容易到艾帅住的那层楼之后,姜黎山却觉得脚步虚浮得厉害,他甚至站不稳身体,有着什么东西在快速失去的恐慌感,使得他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他抖着手走到房间门口,透过小窗看到一抹蓝,在他心脏还未落到原处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叫去陪着青年的那个护士打来的。滑下接听键后,手机里传来护士哆哆嗦嗦的声音:“姜、姜医生……”姜黎山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因为病房里那个穿着蓝色病服的人转过头来了,他不是艾帅,而是艾帅的护士——艾帅有能力把其他病人洗脑成为像他一样的疯子,对护士也可以。而且他遗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艾帅的确是杀了很多人,可是他手底下死去的人数是偶数,因为他只对情侣下手。“姜医生,监控视频调出来了,你要去看看吗?”护士走到姜黎山的身体,小声地问他。姜黎山怔愣了片刻,才回答道:“好。”他走进放映室,里面坐着很多医生,都在等他的到来,因为他是艾帅和青年的负责医生。姜黎山走到最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屏幕,看着那天他所不知道的,在他走后发生的事——屏幕上,艾帅将那个青年压倒在地上之后,用小刀在他脖子上慢慢比划着,声音十分温柔:“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先对女性下手吗?”“因为科学研究数据,女性比男性能承受更多的痛苦,一对情侣之中,如果先被折磨的是男性,那么女性普遍会寻求机会去救她的爱人;但如果先受折磨的是女性,男性在确认没有逃离的可能之后,往往会放弃挣扎。”“所以我想看看,她们到底能够承受多少的痛苦,而她们所爱的人,又是怎样无所作为地看着他的爱人怎么被我折磨。”艾帅说着又笑了一声,笑声含糊在喉咙里,听着诡异而刺耳,“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两个男人也是能在一起的。”因为绝食,艾帅的颧骨高高耸起,使他看上去像是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他那深邃的蓝色眼珠十分漂亮,却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他说完之后还没停下,继续向地上的青年诉说着他那血腥的杀人过程。然而地上的青年却像是死了一样,眼睛半阖着,目光空洞,他身上的血液像是流不尽一样缓缓往外淌着,叫所有看着他的人忍不住心疼,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一样酸胀。“我原本是不打算这样对你的。”艾帅以为青年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将小刀缓缓松开,双手捧着青年的脸轻轻抚摸,“我很喜欢你,你和我一样,他们说你没有办法杀人,因为你太瘦了,但是瘦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想帮你证明你自己而已。”躺在地上的青年听到他这句话后,眼睫忽然颤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话,艾帅把头靠近他,问道:“你在说什么?”青年没有回答,手快速地拿起艾帅放在旁边的小刀,抬手插进了艾帅的颈脊骨,扭动手腕重重地转了一圈,又围着脖颈划动,将艾帅的气管和动脉割断,一套动作流畅迅速,像是个老道的杀手。艾帅浑身颤了一下,还没有断气,他翕动鼻翼想要呼吸,却被血液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往旁边倒去,被割断的动脉溅出两米高的血花,像是屋外的雨一样喷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青年缓缓从地上坐起,骑到他的身上,用那把细细的手术刀将艾帅的头完全割下,期间神情肃穆,不像艾帅杀人时那样阴鸷,却一样可怖,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转变成为艺术的暴力美学。再之后,就是赶到的姜黎山和护士撞开办公室的门,闯进屋内阻拦青年的画面。在场的众人看着这一份视频记录,心情都十分沉重。寂静空荡的会议室中,突然出现一道椅子擦过地面尖锐的嘎吱声,众人顿时转头,朝姜黎山看去,他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我没事。”说完,他便离开了这间放映室,背影落寞而孤寂。他去了监禁青年的地方。青年已经被确认为人格分裂者了,而且是非常危险的那一类,他们也找到他的人格切换点了,所以他们必须把青年关押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青年什么时候又会说出一句“好冷啊”。而他也不能继续留在青年的身边了,因为他的工作结束了。可是姜黎山觉得这是不对的,他应该无时不刻都和青年待在一起,就好像他们是两个被迫撕裂的灵魂,分开的时间越长,被撕裂的伤口就越痛,只有在一起时才是完整的。他怔怔地往前走着,抬头看着周围的景物,看着医院里新月般雪白的墙壁,看着来来回回他叫得出名字的每一个医生和护士,这是他生活了很久的世界,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个世界是这样的虚假,他像是一缕飘荡游离的孤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只有和青年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才是鲜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