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修道:“我估摸着幕宗主没有这么快来,等他到了说不定青岚长老已经安排妥当回来了,也用不着咱两个引路,所以咱们两个站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你等着,师兄先走?师兄改天再请你喝酒。”李言道:“自然可以,只是我不明白,多一个结识幕宗主这样的修界巨擘的机会难道不好么?毕竟平时幕宗主也不是能轻易得见的,听说也不好接近。师兄为什么想要躲着的样子?”徐青修一哂,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师弟这淳朴率真的问题,想了想只能道:“人人都知道幕宗主是人中龙凤,才容卓绝,师兄我这类凡夫俗子和人家站在一起总免不得自惭形愧,所以还是尽量不要站在一起,免得丧失继续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为好。再者说,和幕宗主站在一起,正常人通常要被比的连渣都不剩,我引幕宗主去云来厅的路上若是被门中的姐姐妹妹们看到该怎么办?就算往日里她们还觉得师兄我一表人才,这一比较也该觉得我不堪入目了,这种亏本的生意师兄我才不干。”徐青修因为心虚,左扯右扯了一通,自觉也可以蒙混过关,偷偷去看师弟脸色,想看他是否有发现不对的逻辑不通的地方。“唔。”只见李言想了想,应了一声,居然觉得徐师兄说的很有道理,不愧是师兄,确实阅历深,想得深远,不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惑。他想起曾远远见过幕宗主的样子,确实是容姿不凡气度逼人。徐师兄已经是他们这一辈里数得上的优秀弟子,公认的仪表堂堂,连徐师兄都害怕被比下去,自己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的好。李言下定了决心,直接掐起风云诀就向后掠去,同时向徐青修喊道:“徐师兄,小弟认为自己远远不如师兄你,师兄你都尚且如此,我更加无地自容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只能交给师兄你了。”徐青修看着师弟迅速消失,不由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呆这么实诚,简直和他们老四有的一拼。自己一番鬼话,反而坑了自己。他转过身去,想着情况也没那么糟糕,就像自己说的,再用不了多久青岚长老他们就会回来,而幕令沉想必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的。等青岚长老回来了自己再请辞就是。徐青修正盘算着,只见白玉阶梯上,一年轻人正缓步而上,他身穿雪色长袍,外罩黑色大氅,头束玉冠,眉目冷峻,侧脸如墨笔勾勒,周身似笼罩着千年不化的霜雪。意态从容,气度非凡。正是幕令沉。徐青修一惊,讷讷不能成言。幕令沉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隔着三步距离遥遥凝视着他,轻声唤道:“青修。”记忆中,幕令沉这样主动叫他名字的时候都不多。徐青修心中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垂下眼平静施礼,道:“幕宗主。在下云谷仙门千山峰自作多情最终幕令沉点点头,转身进去。徐青修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离去,只见一个穿青色仙袍的仙长匆匆过来拉住他,却是管事的青木长老。青木喜道:“青修你在正好,掌门晚上要宴请冰玄宗青苍阁等大门派的来客,如今会场那边正缺人盯着,我怕那些新来的外门弟子不懂规矩,求你代师叔前去看看。”青木身材富态,总是喜气洋洋和气生财的样子,无论对谁表面上都是和蔼可亲的态度。这事虽然也轮不到徐青修操办,分明是掌门把事情交待给青木,青木懒得亲自去管掌门的事,随便找个人接手而已。但论起来青木入门时间比赤黄真人还早一些,徐青修也得称对方一声师伯。云谷仙门中讲究尊师重道,徐青修无论如何也得给对方一个面子,便答应下来。等到终于忙得差不多了青木才匆匆赶了过来,热情地留徐青修参加晚宴。千山峰赤黄真人向来不管门中事宜,如今赤黄真人又在闭关,大师兄二师兄都不在山上,主峰掌门这面有类似活动也不会特意去千山峰邀请,只派仙童知会一声便是。徐青修猜想四师弟也不会过来,本不想留,转念又想晚宴上或许会谈论魔剑千念事宜,那就可能提到澜烟山庄……想到此处徐青修便觉得有一股热流流入心中,又酸又痛又悲又慌,一时无所适从。耳边又想起宁老爷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的话,便又强自按捺下来,心想自己这三十余年都过来了,那幕后黑手也应该没想到澜烟徐家还有后人,万万不能此时乱了阵脚。为了探听消息,他也就爽快答应下来。宴会上仙果佳肴美酒俱备,夜幕降临,众宾客也先后到来,依次落座,坐在首座的几位就是云谷仙门掌门、青苍阁阁主、幕令沉等一宗一派之主,另有仙门几位长老相陪。其他门派如一气门、听雨轩等的弟子由于路途遥远或家大业大还没有赶来。青苍阁是由于离得近,来得早很好理解;可按理说冰玄宗也是北方第一大宗门,距离不近家业不小,徐青修实在想不到幕令沉为什么也要来得这样早。宴会很快开始,各门派弟子皆把酒言欢,甚是热络。徐青修和几位同被青木长老抓了壮丁留下干活的旁门师兄弟坐在一起,眼神依然是不自觉地向主位飘去。过了半晌他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是在被哪里吸引,不由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准备调转目光,却看见青苍阁阁主斟了半杯云谷仙门特产的云谷仙酿去敬幕令沉,却被幕令沉挡了回来。幕宗主不喝酒,这点很多人都知道,因而青苍阁阁主被拒绝也未见愠色。徐青修也知道幕令沉不喝酒,可是他不仅诱骗地对方喝过,还见过对方喝醉的样子。当年在乾坤秘境中有一种杏果,鲜嫩多汁,十分可口,最奇异的是那杏果成熟之后自身便会渐渐发酵,使得汁水甘美若酒,也醇洌若酒。总之吃多了会醉人就是了。当然,但凡有些酒量,就是像徐青修这样的即使吃多了也不会太醉。但幕宗主就不一样了。有一天徐青修摘了一筐成熟的杏果回来,喂给女儿两个,剩下的就和幕令沉两人围着筐开始吃——现在很难想象当年幕宗主也有如此豪迈无忌肆意吃喝的情状。筐不大,两人吃了小半筐,徐青修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再看旁边幕少宗主却已经醉得双眼迷蒙发怔了。事后幕令沉很是懊恼,似乎是担心自己酒后失态,还难得地反复向徐青修确认自己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自此对这类东西都敬而远之,徐青修自酿的酒他更是点滴不沾。徐青修却对幕令沉那个样子念念不忘——平素清冷的人,偶尔露出些其他的表情都难能可贵,更不要说展颜一笑了,真是满山谷的花尽皆盛开也比不上那刹那的颜色。幕少宗主对着自己笑得时候,他真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忍不住涌上丝丝的甜,就想陪着他一次笑。可是那样的笑也只有一次,转瞬就逝去了。而且幕少宗主喝过酒后话似乎也比平常多了些,还会有一句没一句地给他讲自己小时候在冰玄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