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定定地看着她,一言未发。
思妤这才又抹了抹泪眼,哽咽道:&ldo;我知道嫂嫂这会子不太信我了,但今日的事,确是与四王爷无关。我这几日是受四王爷所托给嫂嫂递东西不假,可并未得过他的什么暗示,要我留意嫂嫂一言一行的。今日我所作所为,全是我自己的主张而已,还请嫂嫂莫要错怪了四王爷。&rdo;
然而阿慈听她这样说,反倒有些诧异了:&ldo;你就这样信赖四王爷?今次替他辩解,上一次我在病中,又安心放他翻窗进来,你也不怕他有个歹心?&rdo;
思妤略一怔,才道:&ldo;我说不上来,总觉得四王爷言行举止像是旧识。我也不瞒嫂嫂,在我心中确是信任他的,许是,许是直觉罢……&rdo;
阿慈见她渐渐又低下去的头,暗暗咋舌,想他兄妹两个毕竟自幼养在一处,总是有一些心有灵犀的。
于是她没再追着问了,兀自摇一摇头,遂才与她道:&ldo;行了,你既已知错,我也不是那样不饶人的人,你擦擦泪罢,莫再哭了。&rdo;
她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思妤。
思妤赶忙接过了,低着头小心翼翼擦拭脸上的泪痕。
&ldo;但你今日毕竟做错了事,我还是该罚你的。&rdo;阿慈又道。
思妤抹干净泪迹,连忙点头。
阿慈便叹道:&ldo;你既自幼失了父母,如今又失了兄长,今日的事情虽然是我没教好你,却也是你不念过去父母兄长的教导之过,我便罚你不许用晚饭,再去佛堂中取一部《佛说父母恩难报经》,回房誊上十遍,好生思过。&rdo;
思妤听罢,起身向阿慈磕了一个头,毕恭毕敬应道:&ldo;好。&rdo;
阿慈见了,心中半是宽慰半是叹息,也未表露,只喊她起来吩咐道:&ldo;既然应了那就趁这会子便去罢,早些誊完供去佛堂前,你也可以早些休息。&rdo;
思妤跟着又应了一声是,方转身要出门往佛堂去。
然而她人尚且还在行礼,阿慈的脑海中却倏忽冒出一个念头来,转眼又叫住了她。
她轻轻问:&ldo;今日你听到的话,可会去告诉四王爷?&rdo;
思妤闻言一怔,连连摇头:&ldo;不会不会……&rdo;
可阿慈在她矢口否认以后又沉默了半晌,又道:&ldo;无妨。你若要去转告他也好,省得他心中胡思乱想。你听到的话,他却未曾听过……&rdo;
阿慈话毕微微叹一口气,便别过头去不再作声了。
思妤才直起的身子顿了顿,终究还是斗胆替高羡说了句好话。她弱弱道:&ldo;嫂嫂,四爷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定也不是他的本心的。&rdo;
阿慈没有看她,只淡淡回一句:&ldo;知道了。&rdo;
思妤见她目光落在旁处,像是不想再提这件事,便也识趣地住了口。她略一颔首,这才正经转过身子,往外头去了。
待到思妤走后,阿慈斜靠在椅子上,终于才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揉着眉心时闭着眼,再睁开时,目光方巧就落到了桌上摆着的那张搓衣板上头。
一张搓衣板……
阿慈轻轻一笑,又顾自摇摇头,片刻以后,才冲外面喊了林嬷嬷进来,嘱咐她拿下去好生收着了。
……
开春后,天气渐渐地暖了起来,王府里的柳条新发,四处皆是一片嫩绿的颜色摇摇摆摆的,晃得人心情也分外好。
这一日,思妤突然来叩阿慈的门,央阿慈带她出门去转一转,好裁两身衣裳预备上巳节时穿。
阿慈正坐在窗边习字,听见她说,也未放笔,只抬起头来笑问:&ldo;怎的,王府里丫鬟婆子们做的那些衣裳,你都穿不得了?&rdo;
思妤过来,拉着她的衣袖摇一摇,道:&ldo;嫂嫂‐‐嬷嬷们毕竟年岁大了,眼光也不是顶时兴的,丫鬟们小的又小,不会做衣裳,上巳节这样的大日子,嫂嫂你便依我这一回罢‐‐&rdo;
阿慈被她挽着胳膊,无奈又好笑,终究拗不过她便应了下来。
于是翌日收东西套马车的,一早上才在辰时中,两人便出了门。在街上逛了小半日的裁缝铺子,及至午时将近,思妤又说饥肠辘辘的要去用些吃食。
阿慈问:&ldo;去哪里用?&rdo;
思妤忙道:&ldo;我听闻这附近有一家酒楼是顶出名的,嫂嫂咱们既然出了府,今日干脆吃好些,也去尝尝吧。&rdo;
阿慈见她一脸兴冲冲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但只以为她是在王府里憋得久了,便也没多说什么。可是待两人入了酒楼,却发现楼上已开好了雅间,阿慈当下才确实感到不对劲。思妤不是兴起才来的此处,她素日里又深居王府当中,怎的一出门却已尽数安排妥当了?
她至雅间坐下来,等那两个招呼的小二退下以后,刚要开口问思妤,忽然却又闻见从门外传来一股怪味。
阿慈抬头往门口看去,便见一身石青襕衫的高羡进门来。
他的身后跟着杨霖,再后面则是几个捧着食案的伙计。那些食案上头皆蒙着帕子,大大小小皆有,方才阿慈闻见的怪味也正是从这些食案里头散出的。
阿慈还在奇怪那帕子底下到底盖了些什么,便见几个伙计一一放下食案,而后又低着头,鱼贯而出了。随着他们退出雅间的门,思妤也站起身来,向阿慈福了一福,便与杨霖侍卫一道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