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现在可算是举世皆敌,不仅魔门祝玉妍、石之轩等对宝库内的邪帝舍利虎视眈眈,以师妃暄为代表的正道也将不遗余力阻其入关,加上‘杨公宝库和和氏璧,二者得一可得天下’的传言,天下群雄也蠢蠢欲动,更有李世民等人在关中张网以待……虽然这两个小子屡创奇迹,但是这次连安余也不敢相信他们能取宝成功,便是真能入关找到宝库,只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侯希白见安余露出沉吟之色,以为终于打动了他,再接再厉道:“何况我学的是花间派的武功,对不死印法总比你懂的多些,唉,这上面每一句都只有后半截,看得我头大如斗,小鱼你就当帮我参详一下好了。”安余微微沉吟后便点头答应,随侯希白去了他的居所。侯希白精研花间派武功二十年,而安余却通晓花间和补天两派武学,两人联手研究不死印法,自然是相得益彰,只可惜只得半卷,是以很多东西也只能凭空猜测,但是即使如此,也是大有所获。到底不死印法是为了融合补天阁和花间派心法而创,是以安余往往领悟的比侯希白更深更快,他自然不会藏私,便是涉及到补天阁的内容也毫不隐瞒,有多少说多少。这让侯希白又喜又愧,他原是为了帮安余才将他留下来,现在看来,却是安余帮他更多些,这少年悟性之强简直骇人听闻,每每一语便能切中要点,让他茅塞顿开,两人钻研一天,胜过他一人苦思数年。却不知安余收获更大,他拜师日短,在花间派的武学上有不少懵懂之处,找机会旁敲侧击的问出来后,侯希白无不倾囊相授,甚至问一答十,有人指点自然胜过自己闭门造车,安余的武功便在不知不觉中飞快进步着,剑法上的瓶颈也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刻,悄然突破。时光如梭,原本安余只准备在成都多呆数日,却足足拖了月余,才在侯希白的安排下,坐上出川的大船,经九江,取道襄阳直奔洛阳。到达洛阳时,时已初冬。☆、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说的便是洛阳。洛阳乃天下交通要冲,军事要塞,不仅形势险要,更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自古以来先后有八朝建都于此。后杨广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洛阳更成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其气象只看码头停泊的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便可知道。安余下船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零星小雪,如霜如雾,落在地上后片刻间便被地温化去,接在掌心时亦瞬息就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点湿意一点寒意。安余收拾起少有的童心,搓了搓手,将帽兜压的更低些,慢慢向洛阳城走去。不消说,他身上的雪白大氅和包裹里衣衫金银,一半是石之轩留给他的,另一半则是侯希白的馈赠。他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兄随便一幅画就价值千金,便也不同他客气,痛快收了,倒是让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劝他暂时不要穿红衣的侯希白小小失落了一把。天寒地冻,像他一样将自己裹在斗篷中的人不少,是以并不引人注目,但走着走着,却发现路上行人渐渐稀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几个大汉,随在他左右慢慢前行,不着痕迹的将他和旁人分割开来,路上行人看见这一幕,无不加快了步伐离开。安余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浑不在意的继续前行,他此刻不太想杀人,但是若有人执意找死,那他也只得成全了。那些大汉倒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却也不靠近,只左右不近不远的跟着,安余便也懒得主动去找他们麻烦。又走了半刻钟,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一路二十多人从对面快步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高大威武,衣冠华丽,气势十足。安余只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是找自己的麻烦来了,索性住了脚,就在那里等着。大汉脸上露出异色,但是步伐未缓,快步冲到他身前,喝道:“好小贼,总算找到你了!”先前缀着他的几人也迅速围拢过来,将他夹在中间。安余不语,只听那大汉继续大声喝道:“偷了大爷的钱,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洛阳来,你当大爷是吃素的不成!”安余哑然失笑,终于明白自己遇上的是什么麻烦了。所谓财不露白,这一身狐裘实在太扎眼了些,偏偏自己看起来年纪小又单薄,且孤身一人,自然被人当了肥羊来宰。若换了太平日子,这些人还要顾虑对方的背景,只敢捡无权无势的来欺压,可是在这乱世,多的是家破人亡的豪门贵胄,这般独身在外的少年,想来便是富贵也是有限的。见安余不声不响,那人只当他怕了,冷哼道:“大爷今儿心情好,只要你将偷的大爷的东西还了,大爷便放你这小贼一马,否则……哼!哼哼!”安余掀开帽兜,淡淡道:“你丢了什么?”一张绝美的脸露了出来,顿时四周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为止一顿。零星的雪花飘飘洒洒,气质纯净如水的少年一身雪白的狐裘,默然静立,仿佛和漫天雪花溶为一体,美的难描难画。“咳,咳咳!”那大汉第一个清醒过来,干咳几声惊醒其他人,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小贼拿下,扭送官府?”安余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方才还只要钱,现在连人都想抢了。再不愿多废话一句,举步向前行去。那大汉站在安余正前方,见那白衣少年不紧不慢的行来,仿佛将他当做空气一般,眉宇间宁静依旧,只是轻轻抿起的唇显出淡淡的不耐,不知怎的,心中便是一寒,不自觉的便退开了两步。他手下的喽啰对这少年原本就有无从下手的感觉,这会儿见头儿都退了,自然更无人上前,等那大汉回过神来的时候,安余已经走出了一截子,顿时大感丢脸,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说罢身先士卒扑了上去,扣向少年的右肩,不知怎的眼前一花,整个人便扑跌出去。他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用错了力道的缘故,等到他发现自己飞的远比想象中的更高更远,并且后颈一紧,就被人小鸡仔一般拎在半空中时,才知道自己错了。可怜他被人提到半空,浑身酸麻,小指头都动不了一下,连自己被什么人制住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声呼喊,跑的无影无踪,而白衣少年却抬头望向他的方向,淡淡道:“原来是辟尘师叔,师叔好灵通的消息,我方下船,师叔就找上了门来。”避尘足足比安余高了两个头不止,又高又瘦,相貌高古清奇,肌肤晶莹白皙,一身道装,背挂一把式样高古的檀木剑,怎么看都是德高望重、不履凡尘的隐士高人,谁也想不到他是魔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三十年前曾横行北方,无恶不作,在邪派八大高手中排名第六。辟尘声音柔和,缓声道:“你师尊的确传话让各处留意你的消息,但是我派人守在渡口,却是为了堵寇仲和徐子陵那两个小子,不想却意外发现了你的行踪。”缓了缓,又道:“寇仲在军事上确有过人之能,只看李密、宇文化及、杜伏威、沈法兴等人谁不是一方豪雄,却都先后栽在他手上,便可知他的厉害。现在洛阳形势险峻,王世充也不得不借助寇仲的军事才能,是以他们在洛阳安全无虞,且洛阳交通便利,他们若要潜入关中,便该会来洛阳寻找机会。”说话期间,安余脚步未停,已经走到辟尘身侧。辟尘左手提着那汉子,安余便自然而然从他右侧经过,擦身而过时,辟尘亦同时转身,变得和他并肩同行。若是此刻有人在场,便会发现这两人分明一人前行,一人转身,但是步伐节拍却极其和谐统一,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