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发生都只在转眼之间,等蹲坐于叶白旁边的冰火兽发觉不对,凶狠的站起来咆哮时,叶白的脖子上,已经被人稳稳的横了一把剑。并不在意脖子上的凶器,叶白看着叶谦:“如果我不留下来,你就准备这么做?”叶谦未置可否,只问叶三:“那把椅子是怎么回事?”叶三的腰弯的更低了:“回相爷,小人只是觉得少爷可能一时想不明白,所以才准备了一些东西。”叶谦算是微笑了:“你真聪明。”只是刹那,叶三的额头就冒出了一层薄汗。没有多花一眼的功夫在叶三神色,叶谦的再开口,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这么简单的局都看不出,也难怪要死在秦楼月手里。”叶白没有回应叶谦的嘲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叶谦手上顿了一顿,还没有开口,就听叶白再道:“因为注意城主?”叶谦有些惊讶,却随即露出了一个进来之后的真正意义上的微笑:“不错。”“夏锦是你的人?”叶白再问。叶谦轻轻的唔了一声,显然觉得意外,却再满意道:“不错。”“为了什么?”叶白问。这次,叶谦没有开口了,他对叶白身后的叶三吩咐道:“时候差不多了,带少爷下去休息。”叶三赶紧应是,伸手就要去解开机关。然而叶白自己先转了手腕,只一瞬的功夫,那精铁打造的铁圈就绽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缝,继而猛然断裂!叶三脸色骤变,手中的剑虽依旧横在对方脖颈上,却再无制住对方的把握。叶白把手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叶谦的面上就露出了些微的嘲弄,而这嘲弄也一直持续到了叶白起身离开。——到底,叶白没有拔出剑。情深情浅论缘由夜,帝都,宰相府。叶谦正坐在书房内翻阅奏折,面前还恭敬地站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中年文士正在向叶谦汇报着这几日帝都各个势力的动向。一边翻阅着折子一边听了,叶谦突然开口:“这里日,他如何了?”在叶谦这里,目前能用‘他’代指的还只有一个人,所以中年文士只稍顿一下就笑道:“相爷说的是叶少爷?叶少爷这几日大多时候呆在院子里练剑,偶尔会带着他带来的那头异兽上山捕猎。”“有没有人跟着?”叶谦问。“看得出来少爷并不喜欢人跟着,不过也没有刻意甩脱人的打算——跟着的侍卫留心了,不论他们跟得上跟不上,少爷都是那个速度。”中年文士道。叶谦一时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中年文士也就没有开口,只恭恭敬敬地等着。片刻,叶谦开了口:“没有拒绝侍卫跟着,也算接受这里的东西……这么看来,他倒是安心留下了?”中年文士甚至不用想就笑道:“依学生愚见,倒是恰恰相反。”叶谦示意对方继续开口。中年文士整理了一下思路:“尽管少爷在江湖上成名不久,但不论是初出江湖的那一次,还是不久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付家事情,都可以反应出少爷的个性,显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而关于飞云城,依学生之见,少爷对飞云城还是颇为在意的,否则也不见听见叶三牵扯上了飞云城就愿意过来了。但少爷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给飞云城送一封信或者几句话的意思,既然不是因为飞云城不重要,那就只能因为宰相府不重要了。”“说得不错。”叶谦微微点头,“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中年文士一时犯了难。按寻常来说,父亲把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接回来,当然是想着有人继承衣钵;但如果对象是叶谦的话……沉吟着,中年文士问:“相爷可是准备培养少爷接掌事物?”叶谦在微笑:“你觉得他能行?”如果中年文士知晓闻人寻就是叶白的话,他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开口;不过他不知道,所以尽管保持了素来的谨慎,但话里还是不觉露出了肯定的口吻:“学生觉得,只要用心,总是能成的。”叶谦轻轻的唔了一声:“只要用心?如果他不愿意用心呢?”中年文士心中微凛,转念之间已经知晓叶谦的意思:“那便让他用心……其实只要找到少爷喜欢的东西,少爷就自然而然的会用心了。”“那他喜欢的东西……”叶谦问。中年文士轻轻躬了身:“学生明白。”“明白?”叶谦反问,继而便露出笑容,“很好。那么一个月后,我会下帖子给天下,正式介绍我的孩子……那么,到时候会不会出差错?”这个差错,显然只有叶白了。中年文士很明白什么时候应该表示肯定也只能表示肯定,所以他再弯下腰,慎重道:“回相爷,学生以为不会。”——以为不会。简单的四个字出口后,只不过三日的功夫,远在飞云城的闻人君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宰相府的信,信里头非常诚恳非常客气的说了叶白的事情,并且邀闻人君一个月后来帝都参加宴会,信末还覆上了叶白的几句简单问候。闻人君把信拿给墨大先生看了。墨大先生沉默了片刻:“……最后那几句问候,恐怕不是寻少爷的。”闻人君微微摇了头:“是他的。不过,”他笑了笑,“他显然不想让我过去。”墨大先生没有开口。闻人君倒是问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在乎‘乾元宰相唯一孩子’的称呼?”墨大先生倒是不喜欢叶白在闻人君身边,不过再不喜欢,有些过于直白的东西显然还是不宜撒谎的:“寻少爷不会在乎那个。”闻人君低沉的应了一声,继而就道:“那就准备吧,十天之后,”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信纸,“我启程参加那场‘认亲宴’。”墨大先生答应之后便退了下去。独自一人留在凉亭内,闻人君折起了信纸,再捡起手边的棋子,继续先前未完的棋局。然而仅仅十几子的功夫,闻人君就再次停了手——棋盘上的好几个子,都落错了位置。修长的手指夹着黑子在半空悬停了片刻,闻人君收回了手,再拿起那折起来的信纸。这封从帝都来的信措辞极为有礼,也很干净简短——包括末尾叶白说的几句话。叶白只说:“有私事,暂留帝都。无碍,勿念。”,落款为闻人寻。闻人君的视线接着就落到自己面前已经乱了的棋盘上。他是想过要护叶白一世平安,因为赤焰。可若是因为这样,就让对方影响了自己的情绪……闻人君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赤焰曾说过的一句话。——“你对动物都有感情。”自己当时是回了什么?好像是‘而你对人都缺少感情?’……闻人君哑然笑了。继而,他微微摇头,手上只那么一用力——……完好的信纸便倏然四散,仿佛竭了力白蝶,一瞬展翅之后就是无尽的坠落,直至化为尘埃。归人(一)十月未过,今冬的一场新雪却早早的落了下来。趴在叶白脚边的冰火兽样子颇有些恹恹,还在为方才山林中漏了的那只山跳闷闷不乐。如果不用早回来,就不会抓不到那只白乎乎的山跳——而因为要早回来,所以才抓不到那只山跳。脑袋里只有一根筋却对‘推卸责任’无师自通的冰火兽混不顾自己的大意和叶白最终的出声,先将两人给都摘出来了,这才慢吞吞的掀开眼皮,睁着通红的眸子不怀好意的盯着面前的几个人。站在冰火兽——也就是叶白——面前的中年文士倒还好,只当看不见就是了。可跟着他的两个护卫却显然没有中年文士的养气功夫,齐刷刷的是一头一脸的冷汗,只差没将脑袋藏进衣服里了。“什么事?”叶白开了口。对着面前的几个人,他其实没有什么开口的欲望;但如果不开口就得无所事事的面对着浪费时间的话,他还是宁愿先出声弄清他们的意思。中年文士面上的微笑无懈可击。他甚至没有来几句常见的客套,就直接对叶白说:“少爷见谅,这次主要是同少爷商量恢复身份的事情,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少爷多加见谅。”一般稍有身份地位的权贵身边总有一两个心腹。这些心腹明面上的地位可能不太高,但实际的权力,有时候甚至比这些权贵的枕边人或者孩子还大上一些。而站在叶白面前的中年文士,恰恰好就属于这一类的人。这也是他至此还能面带微笑的依仗之一。叶白的手放在冰火兽不太安分的脑袋上,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当然知道中年文士的身份和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代表的隐含意义,他只是懒得理会:“没有身份。”中年文士略略敛了笑容:“少爷的意思是……”“没有身份。”叶白淡淡道,“我是他的孩子也好,不是他的孩子也好——这件事,我都不会公开表示什么。”不会公开表示什么?……中年文士皱着眉,不解叶白的意思:“既然少爷再心底已经承认了,那为什么不为自己正名?日后行事也更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