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怯又可怜。一如初见时,那个?有些自卑怯懦的少年人。他害怕自己被她误会?,害怕被抛弃,害怕她真的相?信了?那人。所?以,他才会?这般莽撞,甚至于,有几分着急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话。可等真的见面了?,却又是不敢开口多说什么。在北狄那帮人眼里,席澈一直都是虚伪冷血的。明明是合作,下一瞬,他却依旧能毫无负担地?刀剑相?向。这样的人善变,但也强大。事实上,他的成长也的确迅速。那只手,除了?冰凉之外,亦有些许的粗糙。是茧子?。一如他对眼前人汹涌无尽的复杂情?愫。他爱纪黎。哪怕这份爱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爱,还是占有。说到底,他现在只是怕她有朝一日,会?真的不理他。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感受到微凉指节摩挲自己下嘴唇时,纪黎才如触电般惊醒,一下拍掉席澈的手掌,“松手!”清脆的皮肉声响,一下子?便把原本安静的室内拉出一条陌生的分界线。“纪黎。”席澈低头看她。黑暗里,他的眼眸有种触目惊心?的黑,浓得如墨,丁点?未化开,“你凭什么这样?”纪黎不曾看到,他的眼眶亦有些发红,深沉的暗红色,像是断壁残垣处苟延残喘的小兽,处在被主?人抛弃前那一瞬间的分界,“先来接近我的是你,对我好的也是你,甚至最?后骗我的也是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就是一条狗,被你呼来唤去,被你利用的彻底,然后完事了?,你了?了?几句算是道歉的话,转头便和?旁人打着谜语,相?信那些只言片语,就判我死刑”想到两人那股似有似无的默契,声音变冷了?些。他一边说,目光一边放肆地?流连在眼前人的唇瓣之上,“纪黎,你扪心?自问,你觉得这样公平吗?”那目光太刺眼,即使身处一片泛泛的暗色之中,纪黎仍是一下子?便感知到了?。她强装镇定,“倘若,我说我没信呢?”席澈能查到她和?谢允丞的那些交集,她并不意外,与?此相?反地?,心?底反而?还多了?几丝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轻松。她内心?深处,也是有那么几分怕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感,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紧紧攥住。“没信?”席澈别开了?眼,视线有几分漂移,望向别处,“那你和?他同处一室,谈这么久,可谈出点?什么名堂来了??”他的语气?有几分嘲讽,“莫不是你俩互诉衷肠,一见如故了??”视线又再度移了?回来,投注至她的身上,“纪黎,我真的好奇你与?他,便有这么多话要讲?”甚至于比过?去的我们还要无话不谈。“你便认定他一定是好人吗?他说的那些话就一定是真的吗?”席澈甚少这么绵里藏针,现下这样咄咄逼人,倒是把纪黎方才隐隐有些冒出头的愧疚劲儿给按了?下去。“我说我没信。”“没信?那——”席澈正欲再讽刺两句,下一刻,却忽然感觉到手心?一暖。纪黎放低了?声调,话语间,有种沉稳的柔和?,轻声问他,“疼嘛?”轻轻抚摸着他手肘处的伤口,一下又一下。席澈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似的,登时有几分心?不在焉,“你”他没立刻回答。身上那股锋利的质问感却顿时减轻,停了?好一会?儿,才蹦出来一句,“不信便不信”“同我说做什么?”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纪黎被这人的脑回路堵得一顿,“不是你问的?”席澈:“疼。”话题跳跃地?太快,惹得纪黎忍不住抬眼回望,与?那道黏在她身上许久的目光对望。见纪黎终于正眼瞧他,席澈不知怎的,下意识扬起一个?四不像的笑脸。只是那脸庞上的浅笑却比哭还难看,眼底也暗淡地?显出几分落寞来,泛白的薄唇不自觉地?轻抿着,“我疼,姐姐。”随着动作,那颗小痣又从几缕披散着的碎发中露了?出来。席澈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侧眸望她,“我问这些,是想知道”悄悄把距离离得更近了?些,“姐姐,你真的这样想我吗?”少年的眼睫似乎都跟着一道发颤,整个?人显出几分无措又易碎的气?质,恍若初时。“我真的这么令你失望吗?”谢允丞那般笃定的言语做不得假,可席澈偏偏也是一副肯定的模样。霎时间,纪黎有几分难以抉择。少年人一如往常般对她微微撒着娇,那些数日的分离和?隔阂好似都被一并隐藏,只余美好。她甚至有几丝问不出口。但最?终,纪黎还是开口问道:“席澈,你”她的声调有几丝不稳,但下一瞬又被她快速压下。表情?极淡,唯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不掩探究意味,仿佛意欲捕猎的巨兽,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到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再交叠屋外的天一如先前多日那般,阴沉而浑浊,雨水不停地?敲击着窗棂,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室内依旧一片黑暗,只能隐约窥见人脸上的神情,一切都不甚明朗。纪黎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席澈出声,索性轻扯了下他的衣摆处,“说话。”语调里透着点不明显的催促。席澈紧抿着唇,伤口处的痂茧似乎都在此刻发起痒来,渗透进他的声音里,说话时?雾蒙蒙的,“有?。”但他不敢问。抑或是,他心中早就隐隐约约有?了答案。纪黎与谢允丞先前的那些?交集,他早就已经查了个底朝天。况且事到如今,哪怕是再愚钝的人,也该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探查出来些?什么了。他心底的那个想法?渐渐凝固成型,只待有?人来揭开上面的薄纱,一探究竟。“你和他…”他勾住纪黎的几根发丝,在指尖上缠着。说了几字后又猛地?顿住了,用?一种纪黎很难形容的语气,装作平静地?转了个弯。他总是这般,越是在意便越会?装作不在意。“你们好像很熟悉。”说的平淡,余光却在悄悄瞧着纪黎的神情。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太过、太满。一丝缝隙也未留给他。实在是…让他心烦地?想砍点什么东西。“席澈。”纪黎觉察到两人不知何时?越来越近的距离,犹豫两息,抬眼唤他,“你不是想问这个吧…?”她的语气极为平和,好似行者已经跃过了万重山峦,显露出点儿?沉稳的气息。她心中,其实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准备好…告诉席澈。那个秘密。“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你想问什么?”胸口处的心砰砰直跳,惹得人迟迟不能平静,纪黎不由得放轻了呼吸,等待对面人的回答,“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与他如此熟络?”“还是…”席澈骤然?出声,“你们像认识了很久。”在他不知道的隐秘角落里,不清楚的过往交集中,一下又一下。少年眼底的复杂情愫更深了些?,深邃眼眸里偶尔掠过一缕微妙的幽光,转瞬又便将这复杂一并吞噬,“你以前…就认识他吗?”张了张口,又收回了话头,只望着她,等待回答。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像是束之高阁的盒子一朝被意外碰开。“认识。”纪黎不想瞒他,或许是先前欺骗席澈的愧疚心在无限蔓延,说着说着竟带出了几丝不明显的解释意味,“我…做过一个梦。”